赵宴时抬手,替他挡住帐外来风。
他正对帐门,盯着被掀开才透进风来的缝隙。
“我不会。”他反复向梁安保证。
那双圆溜溜的姑娘的眼,随着帐帘合上,消失在眼前。
棠月往外走了数步,仰头看天上月,心中无比思念的人一个个闪在上面。
她能挺住,她知道小哥能挺住,她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夜风吹着,拂动身旁的草。
夏初的风尚且凉着,尤其河边,穿过人身上,激起一阵涟漪。
“嘶……”赵宴时冒出一阵短促抽气声,迅速高扬右手,左臂牢牢箍住怀中人。
“冷了?”他低声问。
换来梁安无声摇头,带动着身子一起,蹭在他身上,连发丝都跟着一起挠痒赵宴时的皮肤。
他笑得两眼弯弯,自失去棒骨后,这是赵宴时第一次有这样愉快笑意。
哪怕最接近梁安的时候,也不如现在。
“那就好好坐着,不要乱动。”赵宴时温声教训他。
他像是在教一个小孩子,但很奇怪的,赵宴时对孩子并没什么耐心,无论对他的小侄子还是对他那已夭折的小侄女,赵宴时都带着五分不耐,三分不得不容忍。
可因梁安如此乖巧凑在他怀里贴着,赵宴时像看到了他的孩子。
他稍稍用了点轻轻力气扳过梁安的脸,刮刀重新落在尚没刮干净的下巴上。
借着如水月光,赵宴时获得从未有过的耐性,在虫鸣草响中,伴随着粼粼水波,一点点刮掉梁安胡须,直到露出青茬,让英俊的人重回英俊。
他捏着梁安下巴,威胁如勾住心尖的缠绵:“若再乱动,割破你的肉。”
两人挨得实在过近,话说出来就扑到梁安脸上,让他瑟瑟着抖动眼睫,又颤巍巍睁开,盯着比月色还更温柔三分的灰色眼眸,“嗯”了一声。
梁安眼神不错一步落在赵宴时脸上,思绪却飘向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不确定那是否果真是从前。
是青州军歌,是熊熊篝火,是欢声高歌大笑不止。
【我算是和狗相依为命了。有它在一日,我就还不算是一个人。】
【棒骨要紧,总也不能忘了站在你身侧的这位。什么时候你也不会是一个人的。】
赵宴时那句没听清的话,好像是说:“你有的太多了。”
两人一同滚下一片比这里更茂密的草丛。
是繁星布满,是夜色撩人,是那双眼睛温柔如水又冷漠薄情。
那一日所发生一切,都已再不会有了。
梁安是,赵宴时也是。
而梁安,已一无所有。
而赵宴时,从来一无所有。
“宵行。”梁安哑声叫他。
有远比星空更撩动人心的,就在眼前。
而已不再需要醉意,不再需要与心抗衡。
他爱他。
刀收起,划破风。
拧湿的丝帕从下颌擦过,整齐搭在眼上,风夺走了听觉,他夺走了光,让人呼吸间充盈着他的味道。
唇落在唇上,吻给了吻。
如蜻蜓点水,像是无措之下安抚这孩子的一颗糖。
他叹息着,想让这吻融化在唇齿之间,告诉他的爱人:“我在。”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