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祖父必也感激裴家人把泉定真正救活,当日梁伯晟只是因恻隐之心隐瞒了一些小事不报,真正救活泉定和如今泉定百姓的却无疑是裴家人。
救一时易,救一世难,但裴家人真正做到了,他们授予泉定人能源源不竭活下去的本领,让这些人没有梁家人没有裴家人也能世世代代活下去,这是真正的大义。
梁安心中激动,那些对裴真的质疑全都纠结起来,眼下更是带上几分直白牛脾气,祖父若泉下有知,知道裴家如今的当家人也做他国战马来往的买卖,想必只会气得拍案而起。
他不愿意相信能救一城百姓的裴家背地里做的见利忘义的买卖。
“裴老板,我有一事要问。”
裴真却也急促说道:“梁将军,也请你务必不吝赐教。”
梁安知道他要问什么,因此看向沈濯灵。
先前想问的已得到了答案,沈濯灵不执着谁来治好自己,因此微笑:“梁将军不必为难,若不方便……”
“不是!”裴真即刻打断他,扭头对梁安急道:“无论什么,只要裴某有的,将军尽可提来就是!”
岂料梁安说道:“那梁某就不客气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宴时不由看了梁安一眼,这可不像他作风。
裴真反而松一口气,人怕无所求,只要有欲望的人,无论什么,是钱能买来的,对裴真来说都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
沈濯灵也眼皮一跳。
“我也想托裴老板自东邦带些战马回来到青州。”梁安盯着他,“可行?”
室内一时沉默,连棒骨都察觉到不对劲警惕直起身子,抱着骨头滴溜溜瞅屋里四人,看赵宴时好好坐着,又重新伏低身子趴下啃着玩。
“梁将军是为了这个?”裴真立刻意识到了,他道:“将军误会我。”
梁安挑眉:“方才亲耳听裴老板说曾送东邦战马至西番,怎么如今不认了?”
“确有此事。”裴真应下。
这四字说出口就看梁安瞬间变色,裴真有事求他,不得不做小,眼下怕惹恼了他又匆匆解释一番。
他说:“裴某虽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但也绝不是不顾家国安危的匪徒,我与西番王子一见,他要战马也没往军营中送,如今的西番,哪还有拿得出手的像样军队,更何况带去的战马不过寥寥几匹,即便能拿来打仗又能起什么作用?”
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更古怪了。
梁安皱眉:“若是如此,赫连王子要来上等优良的战马又有何用?”
“听闻是为了哄他养在宫外的美人。”沈濯灵接上解释。
他看梁安脸色难看笑笑:“想必平南将军是无法理解耽于美色享乐之人的,以将军而言,听见战马想到的只有战事强军,放在别人身上倒是未必。”
如今的西番国主是先皇帝的幼弟,自西番战败俯首称臣,西番皇帝死后如今的西番国主赫连暝即位。
西番王子正是他的长子赫连司宇,如今年岁约与梁安他们差不多大才是。
沈濯灵笑道:“那位王子可谓极尽奢靡之风,接见我二人时衣衫不整,乌烟瘴气,只怕将军是想象不出的。”
他说完不免看向赵宴时,却见他不动如山,像是没听见。
裴真嗤笑一声:“我不过是顺道走一遭,挣些银钱,不算什么。”
做生意的人不会把小利丢弃,裴真带沈濯灵出去一趟,一来一回挣了不少,至于那位王子究竟是个什么烂人,不在他考量范围内。
西番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在梁安考虑内,梁安早也知道这位是不学无术之徒,西番如今能有几分兵力梁安心里也多少有数,他要紧问的是别的。
即便赫连司宇要战马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东邦怎么肯给的?
梁安追问:“东邦一向紧张战马输出,戎烈宁肯与南北两国来往做些别的买卖,极少将膘肥骨壮的好马运到盐马道上交易,何故会愿意一个北赵商人带着东邦马匹运往西番?”
这事也可以说戎烈同样不把西番放在眼里,但梁安又没办法拿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不论他人如何评价戎烈鲁莽,在梁安心里早已深深扎上了一棵树,是梁绍埋下的种子。
“戎烈其人,胆大妄为,行事直白却果敢,若他与我同为赵人,说不得能痛饮一坛成为挚友,可惜——”梁绍摇头。
在梁安眼里大哥从不吝啬对对手的夸赞,无论戎烈还是许慎一,梁绍从来能正视他们别人比不过的优势,他会与人一点点分析对方一仗好在哪里,为什么他们要从南边攻来而不是西边,如果换做是他,又会如何。
其中他提最多的莫过于戎烈。
潭州。
这里成了梁绍绕不过去的坎,十六岁初遇,第一战,惨败给其年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东邦少主戎烈。
梁绍将他的脸画在纸上,刻在床头,日夜警醒自己这个人是如何站在潭州城上给了他一个无法忘怀倍感耻辱的笑。
即便如此,梁绍却不止一次对梁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