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仔细观察,深思熟虑,收起肚子里的话,也跟着一起当上了闷葫芦。
等垂发遮面的丫鬟上来换了一轮热茶,武烈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声道:“二哥,你瞧见了么,刚才给你端茶倒水的姑娘,好好的脸,就这么挨了一刀。”
武平轻声道:“我自然也是心痛的。只不过此事,怪不到我,也怪不到罗傲头上。”
“哈,”武烈一拍扶手,道,“那要怪谁?怪那把刀么?”
武平长叹口气,道:“罪魁祸首,自然是借大家为掩护藏身的文曲。五弟,若是有祸害王府的极其危险之徒隐藏在一批下人中,一时间分辨不出,为了王府安危,你会如何做?”
“都轰出去,卖往别家。”
“可那恶徒一旦得到自由,便会酿成大祸。”
“那就都关起来,扔进地牢养着。”
“几百号人,养不起。”
武烈面上一红,大声道:“那你就要都杀了么?父王治军令行禁止,治民宽厚仁和,镇南王府统领西南五、六十年,几时有过草菅人命的恶名!”
武平淡淡道:“罗傲并未滥杀一人,如何能叫草菅人命?此事的确对无辜下民颇有损伤,我已发函请示父王,在原本一人十两的补偿上,另加明珠一颗,就从我今年诞辰父王的贺礼中取用。”
“哼,”武烈不屑道,“财帛动人心,最后还是这套。”
“你要的公道保障不了他们今后的生活。”武平耐心十足,缓缓道,“我已告知罗傲,余下弟子不必再用这种极端手段,玉若嫣说得对,文曲的范围,就在这些下人之中。”
武烈一挑眉,道:“那你们岂不是应该找出来了?下人的脸都已经划过了,那两个易容的,哪个是文曲啊?”
“都不是。”武平摇头道,“那两个易容被揭破的,趁人不备,吃了一口脸上的肉胶,服毒自尽了。”
不等武烈瞪眼发作,他马上又道:“但南宫少侠既然带来了好帮手,就从嫌疑最大的人开始,一个个清查过去吧。此次收缴的乱心灯分量很足,我相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武烈就像存心抬杠一样,当即搬出了罗傲的观点,“可谁能保证那个帮手就不会出问题?”
武平看向南宫星,微笑道:“南宫少侠,你愿为你的帮手担保么?”
南宫星还未开口,武瑾却在旁道:“二哥,我相信小星不会看错人,不如,我来为他找的帮手担保吧。”
武平眼中笑意更盛,柔声道:“没想到,四弟也和南宫少侠有几分交情。”
“不过一面之缘。”武瑾靠在轻罗身上,浑不在意周遭目光一样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大腿,懒懒道,“但若没有他卖力洗脱玉若嫣的嫌疑,此案如今已经结办,玉若嫣也早就含冤而死。若说这诺大唐门的可用之人里,有谁绝对不可能跟文曲合作,那便只有他了。”
武烈冷笑道:“四哥这意思,玉若嫣也不可信咯?”
“三哥中毒中得蹊跷,显见此次的幕后黑手,仍在对玉若嫣有所图谋。既然如此,让她适当避嫌,也是为了她好。”武瑾半垂眼帘,道,“难道,五弟更愿意玉若嫣以身涉险么?”
南宫星揉揉眉心,只觉这兄弟三个每一句都话里有话,可又完全摸不清其中头绪,心中烦躁无比。
“南宫少侠,我们兄弟之间意见不一是常有的事。”武平看向他,柔声道,“你不必挂心这些,只要确认,你找的帮手可用,那么,我明日便让罗傲安排,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应该趁早找出文曲才好。”
南宫星原本并不想让霍瑶瑶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可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一旦后撤,罗傲必定不会再给他介入此案的机会。
“好,我明日便带着帮手,全力清查疑犯。”
“如此甚好。”武平微笑道,“那,南宫少侠,时候不早,你就先去和帮手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吧。我们兄弟与门主,还有些话要说。玉若嫣,劳驾你送送南宫少侠。”
“是。”玉若嫣略一颔首,快步走向门外。
武烈还想抗议,但一眼看向武瑾,不知发现了什么,略一皱眉,没再作声。
南宫星跟着玉若嫣离开,心里虽又不甘,可转念一想,王府兄弟之间暗流涌动,四公子有轻罗这样的怪物在旁都不敢轻举妄动,足见水深。
他还是切忌贪心,专心将文曲这个关键找出为妙。
路上他有意向玉若嫣攀谈几句,可她兴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起当初上山在地牢中见到的时候还要萎靡不振。
南宫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玉捕头,我下山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像是失了魂一样?难道……你又中了什么心劫?”
玉若嫣摇了摇头,直到快将南宫星送回住处,才轻声道:“我不清楚。南宫,我与她擦肩而过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很累,你……容我歇歇吧。”
南宫星一凛,扭身道:“你是说素锦么?”
玉若嫣没有回答,她步履匆匆,转眼,修长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唐门曲折崎岖的夜路尽头。
南宫星长叹口气,回到客居厢房。
理所当然,他推门进了唐昕特地没回家也要过来陪他的那间卧室。
不料,霍瑶瑶也在里面。
他正要以为唐昕今晚疲倦准备让霍瑶瑶出来递补协力,就听外面传来唐醉晚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南宫公子,是你回来了么?”
“是我,怎么了?”
“你说要跟伯父喝酒,我特地将他请来了。”
南宫星开门,缝隙间,露出了唐醉晚黑漆漆的双眸。
她的眼睛,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