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河湾,新修的柏油路直通往渡鸦村。十月金风掠过麦田,穗浪里浮动着野菊花的苦香。陆以宁正要说话,惊雷突然劈开了云层。
嘉城的天气果然向变脸,太阳还没出来几分钟呢,这又要下大雨了。
“快蹬!打雷了!”许昭弥最怕打雷了,这会儿吓得整个人贴上来,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他腰窝。陆以宁喉结滚动两下,猛地站起来蹬车。生锈的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黑云转眼压到头顶,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筐里叮咚作响。
眼看他越蹬越快,不要命了似的,许昭弥紧忙扒着他汗湿的后背喊:“慢点!别等雨没淋到先累出毛病!”
后座突然一轻。陆以宁单脚支地转身,把惊呼的人拦腰抱到了前梁。雨幕倾泻而下的瞬间,他解开雨衣将人裹进怀里:“抱紧。”说完他变干脆站了起来,老自行车在暴雨里歪歪扭扭作出最后冲刺,最终停在了渡鸦村的霓虹灯牌下。
结果前脚刚到客栈,暴雨便砸得青石地面腾起了白烟。许昭弥贴在雕花窗棂上望出去,整条衔柳路几乎瞬间浸在了晃动的雨帘里。对面民宿临水露台的竹帘被风卷成了浪,茶馆老板娘正踮脚摘被雨水拍打的灯笼,檐下避雨的游客们也纷纷举起手机拍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许昭弥进屋就喝了碗热姜茶,扭头正好撞进换好工装的陆以宁怀里。他发梢还滴着水,胸牌就已经别得端端正正了,前台电话此起彼伏响着要加热茶,许昭弥瞥了眼他还没干透的头发,想了想,终于大发善心了一次,把他喊了过来。
“喝了。”给他倒了杯热姜茶。
陆以宁特别感动,双手捧着杯子就像捧着圣旨,心里暖洋洋的,喉结每滚动一次都要抬头看她一眼,怎么都不舍得喝完似的,就腻腻乎乎。许昭弥受不了他这样,拍桌子:“快喝!喝完给我去干活!别在这磨磨唧唧给我偷懒!”
被老板凶,这男人却还在笑,简直没救了。
许昭弥回到柜台后给贝贝发消息:“下雨了,要不要派车去接你们?”今天她带姑娘们去附近景点玩,很快回来信息:“不用!没挨浇!我们在寺里禅修呢!这感觉太棒了!”
很快给她发来几张照片:姑娘们戴着斗笠,在古寺回廊临帖,青苔斑驳的禅房外,万亩油菜田在雨雾中晕成水彩画一样。
又发了一张她歪戴僧帽的鬼脸自拍:“主持说我尘缘未了~”
许昭弥无奈笑笑,收起手机,点燃一支香,又从柜底抽出一条备用的羊绒毯盖在膝头,就这样开始工作。
没一会儿波仔慌慌张张跑下来,说阁楼漏水了,把211房客的汉服给泡汤了!
许昭弥立刻给客人换了房间,又让小鹿把客人的衣服亲自拿到镇上的五星酒店去干洗。她自己来到阁楼检查,在漏雨的三角梁下急得转了几圈,给维修师傅打电话都无人接通,最后没办法,正要给许大勇打电话的时候,陆以宁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我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这会儿已经褪了制服,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许昭弥便收起手机,往窗边退了半步,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距离。
看他挺像那回事,但许昭弥还是不放心,主要就是不信他:“你会?”
陆以宁路过她时就幽幽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但是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瞧不起谁呢!
工具箱哐当落地。陆以宁踩上折叠梯,就那么爬了上去。腰间围着工具包,里面钳子锤头扳子什么都有,晃得金属叮当作响。
台风裹着雨柱砸向阁楼天窗,他卡在三角粱下补漏雨处,高举的双手青筋暴起,铁锤每凿一次腐朽的木料,肩胛骨便在湿透的白衬衫下收紧一下。
许昭弥抱肩在下面看着,陆以宁踮脚够横梁时,西裤布料骤然绷紧,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他蜜桃般的挺翘的屁股,啧啧,别说还挺好看,挺性感的。
许昭弥承认,陆以宁的身材确实没得挑……又愤愤自己没出息,竟然盯着人家屁股意淫了几秒??身材好又怎么了!该给她干活时照样干!
许大勇给她打来电话:“下大雨了,客栈没事吧?”
许昭弥抬眼望着悬在梁上的男人,那块漏水的地方好像已经快要修好了,正在被他贴上最后一块防水胶布,不知怎么自己乐了一下:“没事儿,好着呢。”
又过了十分钟,陆以宁咬着手电筒偏头睨下来,朝许昭弥抬了抬下巴。两个人交换位置,陆以宁从梯子上下来,双手为她扶好,许昭弥踩着梯子上去检查了一番,行,修的还不错。
下来后看着他眼神又不对劲了。陆以宁甩着湿透的额发,脚步一点点往前挪,大有变禽兽之势。许昭弥吓得赶紧后退两步,后腰抵上霉湿的砖墙,伸手按住他胸膛,“干嘛呢?”
陆以宁双手撑在她两侧,微微俯身,眼睛盯着她唇瓣,鼻尖悬在距她唇峰一厘米处。汗珠顺着挺拔的鼻梁往下滑,到下颌要掉不掉,又欲又性感。
他开口:“要奖励。”
“记着呢记着呢!”
许昭弥烦死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色、狼,“给你记账行吗,大功一件!”
“下楼!”给她按了一手汗。
陆以宁先去员工宿舍洗了个头,随后跟下来,许昭弥端着一碗冰杨梅来到他面前,啪地声放在吧台上,琉璃碗撞出轻脆声响:“奖励,吃吧。”
他忽然俯身越过杨梅碗,唇峰擦过她耳垂,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许昭弥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已经起哄上了,陆以宁没事儿人似的,直起腰,衔起一颗冰杨梅,喉结滚动同时笑着说了声“真甜”。
“你更甜。”
许昭弥耳尖腾起火烧云,瞪他:“你还说!”
不知是装傻还是他故意逗她,陆以宁慢条斯理吐出果核,紧接着又来一句:“我爱你。”!!
周围的起哄声简直没法听了,许昭弥红着脸梗着脖子,把看热闹的臭小孩一脚一个踢开,气得一巴掌拍向吧台:
“你有病啊?”
“对,你是解药。”他还没完没了!
调酒师被那声脆响惊得“哇哦”一声,反把许昭弥吓得倒退半步:“你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哦老板。”调酒师捧着泛红的脸耸了耸肩,朝台面那杯粉色鸡尾酒一指,感动地说:“这是新研发的特调,刚才灵感迸发想到个绝妙名字——”
“?”
“病入膏肓”
“……”
“……”
小鹿趴在柜台后笑得直捶桌板,这店里每天也太有乐了~
“都怪你!从今天起不许再说这三个字!”许昭弥脸都红温了。
陆以宁拈起颗杨梅,慢悠悠睨她一眼,根本不听她的,唇形无声开合,又来了:“我爱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