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微启的薄唇泛着水光,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此刻却透着稚气的柔软。
就有那么一点傻。
许昭弥怒了。
“不是吧!真没钥匙就让你睡大街!听到了吗?”
许昭弥发誓,她绝不会收留他的!
绝不会!
话音未落,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便突然扯开了衬衫纽扣。
藏青真丝面料从锁骨滑落,露出挂在银链上的黄铜钥匙。
“”
行,倒还不算太蠢。
许昭弥开了门,把人连拖带拽地往屋里挪,嘴里一路都在念叨:“你怎么这么沉啊,比以前重了至少十斤吧?贝贝不是说你失恋抑郁茶饭不思吗?我瞧着也没少半两肉!”
“到底住哪屋啊?东厢还是西厢?”她喘着粗气环顾院落,突然警铃大作,“别告诉我你住——”
话音未落,廊柱上晃动的灯笼陡然映出东厢房洞开的门扉,门槛外那把缠着枯藤的老藤椅正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这间不就是许昭弥幼时来爷爷家常住的屋子么?暑假甚至还会住上整个月呢。
他倒是会挑房间。
屋子布置的还挺温馨。炕头蓝印花布铺就的矮榻上,釉面剥落的陶土存钱罐与漆色斑驳的不倒翁并排立在一起,破破的小小的,还挺可爱。
不过许昭弥越看越眼熟——这些不是她两三岁时的玩具吗?她赶紧拿起来看了看,罐身还沾着土腥气,像是刚从院里挖出来的一样。除此之外,一旁的木桌上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其他小玩意,有十二生肖小瓷偶,还有歪在针线箩里的褪色的布老虎,许昭弥这下确认了,这些就是她儿时的旧物!陆以宁这人也太神了,这老宅都不知道倒了几次主人了,她这些“宝贝”竟然还能被他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地翻出来。
许昭弥顾不得细看,赶紧把他塞到床上,抬头却撞见床头柜摆着一张合照,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陆以宁。
是那年在西安青灰的城墙砖前,陆以宁攥着相机主动拜托路人定格的光影。相片里,许昭弥的脊背绷得直直的,被他发烫的掌心虚笼在臂弯里,两人的脑袋紧紧挨在一起——可若是细看,分明是他鬓角擦着她耳垂往肩头偏。眸中酿着快要漫出来的蜜意。
许昭弥喉头蓦地发酸。从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此刻像根细针直往心尖钻。
陆以宁头碰到枕头时突然惊醒,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床上,仿佛要失去什么似的,条件反射般抓住许昭弥的手腕,越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别、别走。”他眼皮泛红地呢喃,“房、房本给你……你定时间,去过户……”
“现在就去!”
许昭弥盯着他紧皱的眉头、涨红的脸颊和沁着汗的鼻尖,盯了很久,才发现他并没有醒,只是在说醉话。
刚要试着抽手,男人便立刻发出幼犬般的呜咽,滚烫掌心将她的胳膊拼命往脸上按。
“不、不要拒绝……求求你……求、求你……”
“喜……喜欢你……十八岁就……”
其实我从十八岁那年就喜欢你了。
“演出……大巴车……你缩在角落……偷看我贝斯箱……”
十八岁那年,我们去校外演出,你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明明胆小得不敢正眼看我,却总是偷偷帮我盯着乐器,生怕别人碰坏我的贝斯箱。
“咳……咳咳……”手指胡乱比划着杯子形状,“感冒……你塞药……枇杷膏……一锅……全分掉……笨……”
我感冒,嗓子哑了,你急得偷偷往我水杯里放止咳药。为了送给我润肺膏,硬是买了一大箱分给全队,还说是家里寄来的。
“扔……我没扔!”突然提高音量,又软下来,“半夜……捡回来……舔……甜的……”
我当着你的面把润肺膏扔了,结果你躲在排练室偷偷地哭鼻子……小傻子。
其实我根本没扔,只是故意丢在桌子里,后来半夜又捡回来了
胳膊在空中划出波浪线,“想……想恋爱……真的……我哥……嘭!”手掌猛地拍在床沿,“得走……飞……国外……”
念书时,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谈一场恋爱来着,真的。
可没多久,我哥就出了事,我必须走了,真的必须得走了。
“四年……查……查你……”食指戳着自己胸口,“工作……没有……气死……笨……连华……我换的……”
这些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断了联系,却总托人打听:你毕业了吗?找到工作了吗?听说你们班除了你以外都就业了,只剩你还没找到合适工作,气得骂你怎么这么笨。
是我给你们导师打电话,让她把潞城连华的推荐名额给你,等你投了简历又找人内推……
“情书……皱巴巴……”手用力拍在心口,那里面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裱着……带着……天天……”
你总以为我不在乎你,不喜欢你,可我若当真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当年你写给我的情书?
突然抓住她衣角,“分手……想问……”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许昭弥……我……我……”
分手那天我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额头重重磕在她肩上,“……喜欢你啊……”
“……从十八岁……就……就……”
尾音彻底溺进酒气里。
我喜欢你,我他妈从十八岁就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