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无法想象,从霍阿姨听到的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弟弟。太陌生了。
倘若是仇恨,也该也个仇恨的目标,但现在目标都被摧毁了。
她一点儿也找不到曾经的熟悉感觉,她跟弟弟完全成了社会上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各自走向各自的命运,就像是错开轨道的火车。
恍然感受到时间与命运的力量,顾嘉宝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成熟的心智,可听到这些,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晚上温语槐下班回家,她把车停在院子里,隔得远远地就看到门口摆了张摇摇椅,顾嘉宝坐在那儿晒太阳呢。
温语槐拎着车钥匙,过去问:“要不起来活动活动?”
夕阳的金光把天边染成灿烂的橙黄,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顾嘉宝眯细着眼,逆光看过去,发现温语槐今天脸上带着笑,估计是工作顺利,心情不错。
“干嘛?要活动什么。”
温语槐还没摘下黑色皮质手套,指了指院子那边的雪地。
“去铲雪。”
顾嘉宝可不上当。“你这是想要免费榨取我的劳动力。”
温语槐发现她嘴里的词儿还不少,轻笑了下,说:“那去不去?”
的确是躺了很长时间没动弹,顾嘉宝担心自己越躺越懒,二来也是羡慕想要温语槐这样的充沛精力和体质,打算好好锻炼。
而且,她也有事想说。
“嗯好。”
她跟着温语槐身后,两个人踩着雪走到车库里,温语槐在放工具的角落里找出了两把铁锨。递过去一把给她。
“走吧,劳动力。”
两个人走到后院里去铲雪,顾嘉宝铲着铲着正热得浑身冒汗,突然间灵感迸发。让温语槐跟她把雪都堆放在一起,她等会儿可以做个雪人,或者是别的。
到时候她要看看网络上有没有什么教程,再做决定。
温语槐点头答应。
接下来,顾嘉宝铲得更卖力了,她休息的时候跟温语槐说起了弟弟的事情。
“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好陌生,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搞不好回头我们还要在一起吃年夜饭,想想就觉得有压力。”
温语槐把雪泼到另一边。
头也不抬地问:“你是不是有点儿害怕?”
顾嘉宝诧异地发现,温语槐每次都能一针见血,把话说到点儿上。
“嗯。有点儿。”
“其实他这样的人在留学生群体里挺常见的。没必要过度担心,而且我们只是在一起吃个年夜饭,没有人会存心搞破坏的。”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给她心理造成了太大的创伤,一想到要再次接触他们,顾嘉宝内心总有很多的抵触和不安。
“那如果有呢,如果他们又要反对呢?”
温语槐放下手里的铁锨,扔在墙边,因为过度劳累,她的喘息有点儿急促,微微低头,用雪白的牙齿咬掉黑色皮质手套,露出指节泛红的手指,然后把手套塞进毛呢大衣的兜里。
她握了下顾嘉宝的手。
因为刚才干活摩挲过度,她的指腹充血发红,掌心温热。
“感受到了么?”
顾嘉宝不解的眨了眨眼。“什么?”
“劳动的力量。”
这话说起来字正腔圆,温语槐挑眉看她。“如果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会把他们。不要担心,也不要做受害者。你完全有享受幸福的权力。”
顾嘉宝触摸着她手心的炙热。
莫名被感染到了,但是又有点儿忍不住想笑,总觉得温语槐讲话突然换了副腔调。
“你是段子手吗?”
“嗯。”
温语槐点点头,轻笑。
“可以真的是。我如果不做金融,去做个段子手,靠嘴皮子讨饭碗,应该也会是个很不错的段子手呢。”
“干啥啥都行,是吧?”
温语槐又拿起铁锨继续铲雪。低头专心致志地做完最后的清扫工作。
毫不谦虚地说:“对,无论我做哪一行,应该都能做得不错。”
冬天白昼很短,夕阳很快就落下去了。
霍阿姨做好了饭,见着这两个人在院子里铲雪,连忙劝着让停下,先回屋子里吃饭再说。
可这两人谁都不听劝,一直做到夜色降临,路边的夜灯亮起暖黄色灯光,雪终于铲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