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出她在哭,连忙熄了火,捏起围裙给她擦脸,“哎呀,跟阿奶说这些话干嘛,道谢的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阿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阿奶认为女孩子要有自己的工作,独立的赚钱能力。你看看你现在都有了,不是很好么?”
顾嘉宝吸着鼻子,点点头,有些狼狈地擦眼泪。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快别哭了,你总是这样哭,阿奶看着都要心疼了。”
“嗯。”
顾嘉宝直到自己不该再难过了,可声音里还是带着浓重的哭腔。
就在这时,外面的朱筠走了过来,她站在门框处看着这两个人,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个的都在这里哭起来了。
“没事吧?”
顾嘉宝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连忙收敛情绪,“没事没事。”
做好了菜,大家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顾嘉宝很久没尝到过阿奶的手艺了,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她胃口也跟着变好了起来,多吃了一碗饭。
晚上歇息的时候,她怎么也睡不着,披上外套出门,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到了以前租的筒子楼,墙体斑驳掉皮,白色的排水管最末端已经烂掉了。往上看就是黑压压的电线,还有深蓝色的夜幕。
楼上的蓝色窗台传来母亲斥责小孩的声音,数落这次考试怎么没考好。
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熟悉,但是她的心境变了,看到这些想法也变了。
当初她一个人在这里住,看到这些只觉得吵闹烦躁,偶尔会枯坐一个晚上,到下半夜就会安静许多,她偶尔清晰很低落,也会很羡慕别人有亲人有家庭。
时常感觉自己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被窒息的痛苦包裹着。跟周围的所有人都隔着什么,无法相互体会,感同身受,也无法相互理解。
现在好像好很多了。
回去的路上,顾嘉宝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瓶汽水喝,结账的时候,前面有个女孩子,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看到她顾嘉宝有些恍然,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温语槐。
女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钱的纸钞,放在玻璃柜台上,然后又一根一根拿起自己买的黑色水笔。纤细的指尖,那种动作,还有眼角眉梢给人的感觉。
真的好像。
也许是察觉到了顾嘉宝的视线,女孩儿抬眸看了她一眼,好奇怪。
视线在她的面孔处停滞了一会儿,女孩儿拿上东西转身走了。
顾嘉宝沉浸在这种相似的奇妙中,刚结完账,拧开青柠味的汽水喝了一口,口腔里泛起一股酸味的刺激,就在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温语槐打来的。
接起电话,顾嘉宝立刻就说了自己的新发现。“喂,我刚才碰到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跟我很像?”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让温语槐显也有些意外。
“是的。”她细细地跟温语槐描述了一下刚才碰到的那个女孩儿。
温语槐问:“去超市买水笔的小姑娘,你是说跟以前的我很像么?”
“嗯对对对。”顾嘉宝的语气很活跃,思维开始发散,心情也莫名的激荡。“就是高中时期的你那个感觉。那种成绩很好,但是有心事,会莫名其妙不高兴的冷面少女。”
这是什么称呼?
温语槐笑了下:“原来当初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冷面少女?”
“嗯呐~”顾嘉宝又灌了一口汽水,感觉很清爽,但是有点儿太酸了。
听着她轻松的语调,温语槐不难得出她心情很好的结论。“这么开心?”
“有吗?”
“我听梁露说你去出差去了。”
“嗯。”
顾嘉宝牙齿咬了一下瓶口边缘。
“还是跟朱总监一起去的?”
“对。”
话说到这里,温语槐算是清楚她较为恶劣的态度。干脆自己退了一步:“怎么样,玩得还开心么?”
顾嘉宝回想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认真陈述:“没有玩,一直都在工作。”
“那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早上起来就跟着去了旗袍店,然后又去了镇政府,谈合作的事情,下午又去转了一圈,他们这边的非遗文化还挺多的,晚上呢,就去朱总监的外婆那里吃了个饭,吃完饭呢,我就来以前租的房子这边看了一下,现在正准备回去。”
听着她一天的描述,温语槐发现有关于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
耐心询问:“你还在那边租过房子么?”
“是的呀~”
温语槐学着她的语气说:“什么时候呀?”
“就是2017年的时候呀~”
17年,温语槐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正好是她们刚分手后一年的时间。顾嘉宝搬到了南山镇租房子住,难怪后来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她。心情一沉,但是她语气却很轻松。
“是这样呀,那现在故地重游感觉怎么样?”
“感觉……”顾嘉宝想了一下,仰头看着星空。突然语气活泼不起来了,她停顿了片刻,说:“感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好像人生被分裂成了好多段,每一段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