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在前面带着路,二人走进电梯。
事情来得突然,从漂亮的展会出来,又来到这种枯燥无味的地方处理烦人的琐事,温语槐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有些轻微的不耐。问:“梁思琪又怎么了,离婚的事?”
“不仅仅是离婚的事情。梁总之前投的那个医药集团的项目现在暴雷了,有个负责人已经卷款跑了,还有一个是跟梁总接洽的那个王新,现在联系不上。咱们投的钱恐怕是收不回来了。”
“还有梁总那个老公,耍了点手段,财产分割好像出了点问题。现在恐怕短时间是离不掉了。”
就连葛玉这个旁观者都感叹梁总时运不济,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
温语槐淡然地点点头,对情况有了了解。
走出电梯,她按了下门铃。
门被打开,饶是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一下子就憔悴苍老了好几岁的梁思琪,温语槐还是略感意外。
梁思琪眼圈发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崩溃感,像是精神绷紧到了极点,那根线随时都会断裂。
她声音沙哑:“你们先进来吧。”
温语槐多看了她一眼。
梁思琪走到中岛,问两个人要喝什么,温语槐要了一杯温水,在沙发上落座,做好了准备听人说说来龙去脉。
将玻璃水杯递过来之后,梁思琪在对面坐下,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整个人蜷缩着,失去了往日在职场里的精神饱满的自信风采。很久没有说话,呆呆地坐在那里。
温语槐的话语显得不近人情。
“你叫我过来是为了让我看你发呆?”
梁思琪摇了摇头,又是长长地叹气,手捂着脸低声道:“我就是感觉焦头烂额。”
“是离婚的事情还是医药集团的项目?”
“都有吧。”
“你先挑一件说。”
梁思琪先说了医药集团的事情,“我当初就该听你的,现在一个卷款跑了,一个人都联系不上了。”
温语槐轻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温水,并不赞同她的话。
在温语槐看来,事情做错就代表存在认知上的偏差,需要通过实践去校准。这种后悔过去想要重新做正确选择的想法,简直天真可笑,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王新是什么来历,我记得当时你说他做过项目经理?能找到他身边的人么,亲戚朋友之类的。”
梁思琪叹息:“Kim去查了,她联系了几个王新的亲朋好友,对他的情况全都是一问三不知。估计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
听到这里。温语槐的视线从手里屏幕上挪开,看向梁思琪。
“就这样?”
梁思琪不解:“还能怎么样?”
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温语槐只说了一句:“你太文明了。”
温语槐甚至稍稍美化了一下这个形容词,梁思琪这种性格太听话了,去大公司上班拿个自带光环的漂亮offer可能更适合她,而不是在私募里做合伙人。
这位同窗好友兼同事出身中产书香门第,自然没见识过社会底层的牛鬼蛇神的生存手段。温语槐倒是也能想明白这点。
人与人是不同的,这些年她见过很多人,也逐渐明白,有些人身上所谓的优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来源于原生家庭的助力和对社会规训的高度服从。
“找几个人去他父母家门口等着,从早等到晚。”
梁思琪带着犹豫:“这样行么,不违法么?”
温语槐淡然道:“他的父母估计未必会报警,但是你也可以替他父母报警。”
一旁的葛玉也忍不住道:“她们的儿子卷走了几百亿,已经涉及金融犯罪了。这种事情摆明了就是一个人顶罪,全家帮忙隐瞒,最后都能跟着享受赃款。”
“好吧。这样等着也好,没准王新会回家呢。”
温语槐却否定道,“他肯定不会回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身上那种笃定,莫名带着些说不上来的邪气。
梁思琪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温语槐,单从外表上看,温语槐似乎更符合她口中的“文明”,白皙的脸,银丝边眼镜,还有那种读书读多了的冷淡眼神,是很疏离,文静的长相。
任凭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皮囊下,是从社会底层里攀爬上来的野心。
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温语槐给人的感觉都是冷静礼貌,很难把她跟野心这次勾连在一起。但是这个人如果你接触久了,或者是凝视久了,总会发现她步步为营,那本该平静淡然的眼神里深藏着的狂妄,不受训诫。
反倒是梁思琪,长着一张看似职场精英的脸,干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头脑发昏。
好在她深知知道自己很多方面都没有经验,性格也不够杀伐果决。而温语槐比自己要沉稳务实得多,更适合做个组织里的领导人角色。
这次找她过来也是打算听她的。
现在好歹是有了办法,梁思琪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就是不知道这个王新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等着吧。”
总会出来的。
梁思琪问:“对了,听说你去了南城艺术馆看展,怎么样,碰到嘉宝了么,我是不是影响温总去谈情说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