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槐的脑海中忽而想起顾嘉宝。
她曾经说过,小时候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躲在房间里,大人们总是很忙,没时间陪她。
温语槐不曾见过童年时期那个孤独的小女孩。
但是她想,大概就是眼前女孩这个样子的吧。
宴会到了后半程,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场面正热闹,大家都喝了酒庄里的不少美酒,聊着文学艺术,不同的种族文化,最近颁布的政策。
温语槐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坐在人群之中也显得隔绝在外。她的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医院里的那一幕。
正出神,突然身侧响起一个声音。
隔着雪白的桌布,对面的高阳关切地问:“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很憔悴,是因为坐飞机过来没睡好吗?”
温语槐回过神,掩饰道:“可能是倒时差。”
有人用银叉轻轻敲了一下玻璃杯杯壁,像是一声默契的信号,先是高阳站了起来,紧接着他们家族的所有成员也都站了起来。
高阳笑着对着主座上的高梅女士举杯,说出些溢美之词致敬。
“感谢姑姑这么多年来用智慧,头脑,勇敢无畏的精神创造出了这些财富,我们所有人都尊重您,以及您所做的一切。”
高梅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慈爱地看向她的侄子。
见状,剩下的一些董事们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被排除在这个特殊信号之外,他们也补救般地站了起来,纷纷举杯。
温语槐也跟着起身,她不能成为那个例外。这个社交场的所有人,最起码表面上都得互相尊重。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上前说些好听的话,夸赞这个庄园产的葡萄酒是佳酿。
温语槐将杯子放下,正打算离开,却不料被高梅喊住:“语槐,快过来,我要引荐一些人给你认识。”
高梅对这个年轻的掌权者非常欣赏,对她的重视提拔似乎是毫不掩饰的。惹得不少人盯着。
温语槐应声说好,过去应付了几句,聊着些生意上的事情,可内心却愈发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没过一阵子她便借口脱身离开。
半途碰到一位男人,双方打了个招呼后,那人又继续和身侧同行的人聊。
但没走一会儿,他切换了法语。
议论“她”似乎野心不小,取得了高梅的信任,威胁到了家族成员的地位。
同行的人也用法语说:“像这种人不过是替你们卖命打工的角色,你不用在意。”
“从出生开始,你们的命运就注定是不一样的。”
温语槐其实听得懂法语,她记忆力很不错,学习别的语言并不吃力。
虽然这两人没提起姓名,但温语槐很清楚这是在议论她。在这个地方听到命运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或许是种别样的滑稽。
毕竟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那里贫穷落后,到处都是泥土,麦秸秆,一到下雨行走就会变得非常艰难,路上的泥泞能把人脚上的胶鞋陷进去。
如果换做是十八岁那年,听到这样的话,温语槐或许还会被刺痛自尊心。
可是现在,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高跟鞋踩着地板的清脆响声回荡着空旷的走廊里。
夜间的风夹杂着寒气,孤身一人走到门口,温语槐发现白天那个“痴心妄想”的女人居然还在。
女人颓然地坐在地上,腿上磕出了些许淤青还有血迹,嘴里止不住地咒骂着,负心汉的名字是高阳。
见到有人出来,她发疯一样上前质问温语槐,认不认识高阳,是不是他的新情人,说到激动时,她上手抓住温语槐披在身上的外套,纤细的手背绷得青筋凸显。
温语槐并没有反抗,只是看着这个可怜又可笑的女人。
“其实我跟你又有什么不同呢。你想要进去,只是用错了办法罢了。”
“以前我也站在门外,想要进去。”
听到一连串中文,女人听不懂有些懵,温语槐不仅不恼火她粗鲁无礼的动作,反而贴心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单薄又颤抖的身躯上,动作轻柔。
女人被肩上突如其来笼罩下来的温暖给弄得不知所措。
温语槐问:“avez-vouspluschaud?”你暖和些了么?
大约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法语,女人怔怔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