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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9页)

江浔买通了宫里做法的道士,令其在扶乩时诬陷陆云铮为灾星。

所谓扶乩,便是道士通过符箓咒语等请神仙上身。道士手持仙笔,在沙盘上涂画,以记录神仙之谶言。

此法灵验与否难以测知,但圣上最尊崇此术。闻仙人指责陆云铮是祸国殃民的灾星,圣上信以为真,也不必等都察院审了,径直将陆云铮打入诏狱。

诏狱是厂卫的天下,宫羽全权统领,进到此处的人活着等同于死了。

陆云铮之前帮皇贵妃上尊号得罪了不少人,今他落魄,落井下石之辈幸灾乐祸,挨个过来踩上一脚。

陆云铮身披枷锁,在当初囚禁林静照的牢房里饱遭囚禁,秋风凄凉萧瑟,耳畔充斥着犯人的鬼哭狼嚎。头顶牢栅漏下同一片月光,割成整齐的长条状,破碎惨怛,仿佛月光也被禁锢住。

他衣衫褴褛,挨酷刑拷打,鲜血染红了肌肤,十八道酷刑下来虽侥幸没死,神志不清,形同废人,佝偻扭曲在诏狱黑牢之中,部分腐肉被剐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碴子。

对于这等遭圣上厌弃的死刑犯,秋后黄花,厂卫下手自是毫不容情。

饶是如此,陆云铮未向皇帝低头,咬碎了几颗牙齿,混着血吞入腹中,在黑牢中兀自苦苦煎熬,没发出一声呻吟。

酷吏也觉得奇了,隔着牢栅对他道:“有骨气,但你的骨气再硬也没有刑具硬。”

陆云铮煞白的脸上染着污血,匍匐在脏污的青砖上,挤出凄冷的笑:“别废话,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你们刑具虽硬,我陆某人的骨头也没碎。”

酷吏顿了顿,有感而发道:“曾经有个年轻的姑娘被关在这里,也和你一样骨头硬,你们俩倒是挺配。”

陆云铮艰难地眨着血水浸满的眼皮,“姑娘岂会关在这儿?”

酷吏道:“犯了事呗。”

陆云铮体内积攒着不适的情绪,倔强地驳道:“不一定,有可能是被人污蔑的!”

酷吏冷嘿了声,“是,是,你们说辞一样,都是被污蔑的。可入了诏狱这种地方,有几个真是无辜的,你不会以为还能活着出去吧?”

陆云铮不服输地辩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根本是清白的。”

酷吏漠然道:“圣上是天,是父。圣上说你有罪,你便罪该万死。”

说罢再懒得理会他。

陆云铮痴笑万分地瘫在肮脏的青砖上,骨头都烂,奄奄一息。从他的小草屋被锦衣卫洗劫后,他就料到这一天了。

圣上急于灭口,恰恰证明他猜对了。

他始终没忘记为爱妻报仇,闭上伤痕累累的眼睛,恍恍惚惚中,疯妇人、皇贵妃、杳杳三者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她们共同向他走来,合三为一。

刹那间,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那个答案虽荒唐,却正是唯一的答案。

可惜太晚太晚了。

“林静照!!”

他撕心裂肺地叫了声,猝然昏死过去。

第66章斩首挞伐

暴风雨将至,远山隐入厚厚的积雨黑云中,一丝丝流动的风代表着某种神秘不安的信号,鸦雀惊飞,天空如沉甸甸的棺材板向下压,人处于天与地狭窄的夹缝间。

檐漏滴答,寒风掠面,初时只是雨湿纸痕,继而密如撒豆,雨水淋淋漓漓地洒在殿宇之间,乱云飞渡,青瓦击缶,咆哮的雷声唰唰带来雪白的电光,潮湿空气裹挟着浓重的泥土味。

哐啷,一声灭顶的劈雷。

重檐歇山的显清宫道观,威严而巨大,雷击使金箔愈加熠熠,电闪雷鸣的一刹那甚至雪白夺目,在黑暗的阴天折射朦胧的光辉,凸显几分神性的味道,恍惚阴雨天唯一的太阳。

内殿,烛火在冷雨中飘摇,很快被黑暗吞噬,充斥着死亡的宁寂。

林静照衣衫凌乱,缩着肩膀无措地后退,一张脸写满了悸恐。朱缙迫来灼灼的视线,渊渟岳峙,步步将她逼入狭窄的龙榻上,横加挞伐。

她脚下趔趄,猝然坐倒在龙榻上,眼瞳如两颗晶澈水银丸浸满了亮光。朱缙紧随而至,屈膝抵在她两膝之间,不容置疑地将她左右打开,向榻后倾倒,柔棉的龙榻凹陷下去。

他心黑手硬,强迫她已不是一次两次,将她熟练精准地折叠到最佳。

窗子将阖未阖,凉风裹挟着雨丝斜斜飘洒入殿,积下一洼亮痕。鼓涨的绮幔将风兜住,帐角挂的金铃叮叮作响,天花板藻井倒悬金龙戏珠。

林静照为沉重所压,痛苦地阖目,秀颈几欲折断,唇在昏暗光线中呈现惨淡的绯橘,恍若被蛛丝缠住垂死苦挣的卑微小虫。

朱缙将她双腕沉甸甸地扣在枕畔两侧,漆瞳闪烁着锋利而严峻的光波,使她有头重脚轻的斜度,冰泠泠的锐意,高高盘踞未有丝毫怜悯。

她低呼,心口恶寒,顿时汗流浃背,呼救之声被截断在喉咙中,仿佛在惨怛的雨幽天中迷失了方向,失去了脉搏的跳动,生命轻得仿佛飘散,魂缕被困在帐幔之中。

朱缙双目涌动着可怕的灼流,黑暗中冷寒刀子一般的冰寒,拽着她的身躯一起下潜到阳光无法抵达的深度,穿透时间和空间,刀刀刺进她的心脏,隆隆雷霆劈击她的灵魂。

她有他,也只能有他。

他掐住她的脖颈,逼她一声声地发誓。

林静照濒临崩溃,感到灵魂在丝丝从躯壳中流失,鬼哭狼嚎地尖叫着。

大雨滂沱之中,天幕极低,殿内比殿外更昏暗,黑瘦的竹枝轮廓在阴翳之景中折弯了脊梁,空剩一具具肃杀的残骸,为沉重的雨气所包裹。

这日,雨水暴涨,皇宫罕见地出现九龙吐水的奇观,蔓延成河。

百年难遇的吉兆。

陆云铮被从诏狱中提出,戴了镣铐枷锁,嘴里堵了木塞,验明正身,押赴刑场。他因叛国罪被判斩首弃市,今日行刑。

连日的酷刑使他萧条枯槁,骨瘦如柴,几乎禁不住狂风暴雨,在囚车中摇摇欲坠,将近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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