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中的君王于丹鼎青烟中,无动于衷地批复曰:“玄修朕所爱,皇贵妃亦朕所爱,两者俱难以割舍,勿烦再奏。”
江璟元俨然变成圣上的一条狗,见陆云铮批鳞讪上,立即攻讦道:“陆首辅这般说可是忘了你因何起家的?”
陆云铮当初是个落魄进士,靠对抗周氏内阁,帮皇贵妃上尊号而起家。
“如今首辅你口口声声指责君王沉溺女色,用罢了皇贵妃娘娘,便来过河拆桥?”
江璟元厉声问。
江家刚得了陛下亲赐的银章,江璟元说话时腰杆子挺直,底气十足。
某种程度上,独特刻迹的银章成为大臣引战的工具,大大加剧了臣僚之间的矛盾。
当着陛下的面,陆云铮不敢懈怠,立即正色反驳道:“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指责皇贵妃娘娘之意!微臣所言字字句句为江山社稷,绝无私心,更不是如江大人所谓的‘过河拆桥’!”
江璟元还待再辩,青纱帐内传来君王的敲磬声,幽凉悠长。
斋醮清净重地,不容喧哗。
二人同时闭了嘴。
从来臣僚相争,陛下都说些无关痛痒的劝和之语,隔岸观火,基本不惩罚任何一方。
当下跪安辞别君上,悻悻退了出去。
陆江双方明明是一家人,却闹得势如水火。在这场没有胜利的政斗中,圣上充当裁判的角色,泛着中立色彩,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向着谁也不冤枉。
江家自恃有圣上亲赐的银章做底牌,陆云铮也有,且获得的还比江家早。双方实力差不多,展开持久拉锯战,反目成仇,彼此猜忌牵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彼此看不顺眼。
每当自身前进一步时都有敌手疯狂扯后腿,最终结果是谁也别前进,相互攻讦成鼎足之势,一块耗死,满朝没有权臣的存在,唯圣上一家独大。
陆云铮情绪低落,在马车中青筋暴起狠狠揉着额。他规谏圣上停止斋醮,莫要沉迷女色,并不是过河拆桥欲中伤皇贵妃的意思。
他始终觉得自己与皇贵妃娘娘有特别的缘分,他成就了皇贵妃,帮她上尊号;皇贵妃也成就了他,帮他当上了首辅。他们二人不是男女姻缘关系,却存在着某种神秘磁场。
一直以来他对皇贵妃娘娘是有好感的,且这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浓。皇贵妃娘娘令人如沐春风,仿佛相知多年的挚友,很有亲和感,绝非旁人口中说的妖妃。
皇贵妃娘娘深居九重宫阙之中,他能见面的机会太少了,每日只在宴会上遥遥望她一眼,转瞬即逝,她身畔永远有陛下陪着。
如果有机会他真想和皇贵妃娘娘坐下来好好谈谈,他们如此有缘,定然冥冥中某种注定,相互深入了解一下也不错。
可惜后妃与外男单独相见完全是不可能的,他也是有妻房的人,理当避嫌。
女子在后宫应该很艰难吧。
后宫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是一个变形的官场,身处其中需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侍奉圣上的同时提防旁人的算计。
皇贵妃娘娘看上去郁郁寡欢,总以帷帽遮面,似很内敛胆小。陆云铮没见过她的面容,却莫名有种灵犀,她的眼睛中一定是浸满悲伤的。
那日她冲他摇铃……说句不好听的,跟被绑架了向他求救一样。
一入宫门深似海,或许她最开始也是不愿远离家人,去摘那天边星星的。
……
至陆宅,丫鬟正在给江杳的眼睛敷药。
陆云铮与江浔两日来相互攻讦,永无宁日,江杳夹缝生存十分难堪,泪流得多了些,眼泡红肿,需以明目草药调理。
见爱妻如此,陆云铮愧怍之意涌起,从丫鬟手中接过草药,亲自伺候江杳。
“杳杳,眼睛肿了?”
江杳被蒙着眼睛,“陆郎,是你吗?”
陆云铮歉然挤出一个笑,将她沾药的发丝拨到一边去,“对不住杳杳,内阁近来不太平,让你跟着担心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会渡过难关的。”
江杳想了想,肺腑深处吐出口气,吟道:“君臣千古义,死生一般心。你不赞成爹爹的作为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陆云铮听她这么说,眼角蓦然发酸,多少人误解他嘲笑他,杳杳一直这样温柔陪伴着他,甚至摒弃了父兄。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朱唇,旖旎的气息洒落,有感而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杳半推半就地接受着他的爱吻,双手攀上他的脖颈。
帘幕落下,二人衣衫尽褪,滚在一起。
江杳刚敷的草药掉了,只得找时间再敷。陆云铮一边吻着她,一边将她占有,大汗淋漓,呼呼喘着粗气,将头埋在她怀里。
室内弥漫着缱绻的氛围,天昏地暗,衣衫凌乱,浑然忘却天地万物。
良久,方云销雨霁。
二人没急着清洗,陆云铮埋在江杳怀中,像个天真脆弱的小孩子,嗓音沙哑。
“杳杳,我好累。”
江杳擦了擦脸上的汗,一下一下抚慰着陆云铮的长发,“没事的陆郎,所有事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杳杳,无论何时你都要站在我这边。”陆云铮蹭着她,黏黏糊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江杳嗯了声,垂首嘬了嘬他额发。
“只要你不嫌弃我,陆郎。”
陆云铮受到了莫大的熨帖,四肢百合流淌着惬意,将全身浊气排出,一扫多日来的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