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我死了?我……我不信,定是你作了什么妖法!”
“因为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皆是我所施的幻境;你脑海中这十年记忆,皆是我亲手捏造出来的!”黄莺表情变得阴冷,嘴角上扬,眼中两道猩红之芒大盛,照耀在芸溪白洁的额前。
芸溪接纳着那道向自己扑射而来的红芒,黄莺给她灌输的有关这十年来的虚假记忆瞬时消散,她恢复了清明,知晓了真正的一切……
当年,被众人抓住后摔死于枯井中用以祭天的竟然不是男童,而且女童芸溪!
她,竟在十年前便已死去!
悲剧不止于此,她的弟弟目睹姐姐惨死后,在井边哭泣了一天一夜后,伤心欲绝之下,竟也是跟着一齐跳了井中,姐弟二人双双一齐毙命于井中……
天却仍是大旱不降雨,百姓们依旧愚昧得不肯罢休,守在井边日夜祷告,连芸溪父母也被众人轰赶、驱离,最终不知下落。
芸溪的魂魄则是被那只黄鼠狼从井中摄走,它花费了十年时间,不断捕捉因大旱而死的百姓鬼魂滋养于芸溪的魂体,让她在凝聚魂珠时不断壮大,心智、魂躯也跟着成长。
由于弟弟死时年幼,故而魂魄较为稀薄,黄鼠狼精便看不上他,并未将之捉走,就任由这道残魂孤守井底两具无人收尸的骸骨旁。
不曾想,这一守便是十年,风吹日晒,数次险些魂飞魄散,只凭着一缕执念苦苦支撑,不肯投胎转世。
好在,终于从井中脱困,与芸溪初见时,还将不知情的她吓得不轻。
“啊……啊啊!!!”芸溪发出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叫声,响彻于屋内。
自己的死,还有弟弟的死,诸般惨祸皆由眼前这个最信赖的“黄姨”所害,她怎能接受得了这一切,悲怒交加之下,芸溪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为它的对手,飞扑向前,只想与它拼命!
但她从未修过什么法术,只是一道普通的魂体,一个照面就被黄莺拂掌拍落在地上,翻滚了数下,半透明的身影一阵激荡,隐有溃散之象!
芸溪神魂剧烈的颠倒动荡,腹内气血翻涌,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眼前一片紊乱,待到视线清晰之后,才发现自己周遭环境大变。
原先所处的整洁闺房,现是破败不堪,床榻残断,桌椅腐朽,到处布满了尘埃蛛网,不仅如此,顺着其中一面坍塌的房墙看向外面,整个大院都是如此,一副荒败枯涸的残败模样,大旱已然十年!
芸溪心中惨然,原来,这才是芸家真正的景象;原来,自己真的死了;原来,弟弟是因为自己而死!
她泪眼朦胧,看向后院方向,可惜视线被层叠的残垣断壁所障碍,此刻多么想去那口枯井看上一眼,看一眼在井底躺了十年的弟弟。
“弟……”虽是魂体,可芸溪还是感到嗓喉有一股腥甜气息传来,即使用手捂住了嘴,可一口鲜血还是压抑不住的吐了出来,沾染在手上。
“既然魂珠已经得到,再留你于世也无用了,我这就让你魂飞魄散。”黄莺两只兽爪捏印,一道橘色烈霞瞬时亮起,其气之盛,灼得废屋内温度也炽热了好几分!
“呜,啊……”芸溪发出痛苦的哀鸣,那道炽霞径直打在她胸膛,无,她浑身腾起烈焰,焚得身影一阵扭曲,发出劈啪作响之声。
血仇未得报,自身却先要灰飞湮灭!
芸溪不甘,不甘啊,就连做鬼报仇的机会无了吗,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绝望、悲愤之下,只觉得掌中的鲜血在烈焰中沸腾,隐隐感到那滩鲜血仿佛拉伸成一道血色丝线,自掌心涌向黄莺方位。
那是种空玄的奇妙感觉,分明感觉得到那血丝的存在,却又无法看见,被焚烧的剧痛使得芸溪再也无法忍受,她“哈!”的大喝一声,用力地拽紧了拳心,猛然扯动那道无形的丝线!
“啊!!”黄莺忽地惨叫,一声爆裂脆响传来,只见她腹部出现一个血洞。
正是那颗被吞入的魂珠,因由芸溪滋养而成,故而能与她心生感应,直接从黄莺的腹中破体而出,在无形丝线牵引下飞回芸溪的手心。
“可恶!你竟敢伤我,我非撕了你不可!!”黄莺决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芸溪这道行皆无的魂体所伤,瞬间勃然大怒,顾不上腹中鲜血泉涌的伤势,锋利如刀的利爪撕向芸溪的脑袋!
“阿弥陀佛。”一只干瘦手掌,横空而出,伸出二指,在黄莺的利爪上弹了一弹,黄莺瞬时如遭电击,全身大震,身形不稳险些就被击飞,面露震怒看向一旁。
只见是一个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和尚,身披一件破旧不堪的袈裟,身后背负箧笥,腰里挂着酒葫芦,左手拿着钵盂,正咧嘴大笑着,散发出浓重酒气,虽是僧人,却毫无佛门森严庄重之感,倒是充满了疯癫之意。
“哪来一个疯疯癫癫的秃驴,来此欲意何为,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黄莺如临大敌,脸上忌惮之色更甚,龇牙露爪威胁道。
“孽畜!你用妖法遮蔽天机,引来此大旱,使得此地生灵涂炭,若非贫僧今夜恰经于此,还不知又要有多少黎庶被你残害,贫僧这就替天行道,收了你!”疯和尚方才还在大笑,此时又突然露出露出悲天悯人之意,义正言辞开口大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黄莺见这疯和尚如此古怪,且如此气定神闲,心中料想他的道行定在自己之上,再加上腹中刚受创伤,一时间没了与之一战的信心,竟是转身就欲要逃遁。
疯和尚也不慌忙,先是取下腰间的葫芦向,嘴里大灌了一口酒,随后再不紧不慢地将另一只手所托着的黑色钵盂向黄莺抛去。
“起!”他口中高声喝念!
而黄莺已彻底化成原形,是一只体型巨大、毛色灿金的黄鼠狼,拖着一条金色的尾巴,四足着地奔疾,逃遁速度颇快,可那黑钵飞疾而来的速度更为迅猛,转眼间便追上于黄鼠狼,正盖在它头顶落下!
黑钵体型如普通碗一般大小,罩落而下后摔落于地面上,转轮了几个圈便稳稳当当的停住,倒也无损,只是原地不见那只黄鼠狼的身影。
“它去哪了?”芸溪虚弱地开口问道,身上腾烧的火焰虽已熄灭,但对她这道魂体已然造成了大害,身体已近乎全部透明,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
疯和尚收回脸上肃杀之色,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拾起地上那只黑钵,笑着云道:“且看这钵盂之下。”
只见那钵碗中,正困着一只身影缩小了数倍的黄鼠狼,着急的四处打转逃窜,却怎么也无法从钵中离开。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只是,它……”芸溪欲言又止,见到黄鼠狼被擒,她心中稍定,但念起这位来历神秘的和尚是佛家之人,担忧他不肯杀生,万一放了这只作恶多端的妖孽又该如何是好。
疯和尚打了个酒嗝,似是一眼便看穿了芸溪的想法,缓缓道:“施主莫要担心,这妖孽妄害了诸多百姓性命,其罪孽之深重,自然不会放过它的,待贫僧回到寺中后,便用佛家的业火炼化了它……”
“如此,如此甚好,那我就放心,再次……谢过大师,咳,咳咳……”芸溪声音愈发微弱,说话也已断断续续,话未说完,浑身剧颤,又是一股鲜血从唇中溢出。
“施主,你被那妖孽的妖焰所伤,已是残魂一缕,怕是挨不了多久,便要彻底魂飞魄散了,连投胎转世之机都无……”疯和尚打量了一眼芸溪,开口道明她此刻的状态,说完又是拿着酒葫芦喝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