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又不是拿了他的,我就一个老太太,他就是黑社会还能把我怎么的?还能吃了我?!
她想错了。第一,我国没有黑社会,只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或团伙”。第二,此事怎么可能说说就“明白”。
第二天下午,李秀玲去舞厅“上班”,周向红安顿好了儿子,从柜角翻出了那张小纸条,皱皱巴巴的纸上,那串数字像是一道带着魔力的咒语,刺得人心慌。
她把纸条攥在手里下了楼,特意去了离家稍远的一个话吧,在外面溜达了两圈才走进去,拎起话筒又犹豫了很久,这才按号码拨打过去。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那个叫强哥的胖子回电话。
电话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
刚好旁边位置有个人坐下来打电话,她不得不用手掩着话筒低声说:“喂……”
“喂,哪位?”强哥的声音响起,背景似乎有些嘈杂,好像有许多人,还有人在喊着什么。
“我……我是周向红……”
“谁?你大点声,我这边有点吵!”
背景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都喊什么喊!按照……的规定……我们必须……”嘈杂声突然大了很多,把那个声音掩盖了下去。
她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我是周向红!周!向!红!”
“谁?周什么……噢噢,你啊,嘿嘿……怎么着,呼我是什么意思?准备还钱了?”
“……那什么,强、强哥,咱俩也不认识,你……你这么折腾我家,是犯法的你知道不!”
“嘿,合着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教育我啊?嘿,这几天给你脸给多了是吧!那天我兄弟给你带的话你没听明白是怎么着?你家的情况我都调查清楚了,你还有个儿媳妇,还有孙女,还有个儿子是……”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乱来,我就报警!”周向红又急又气。
“我没工夫跟你磨叽,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呢,今儿没工夫搭理你这点破事!”
“你……你在我家楼下干什么?!”
“哦……你家没电话……这是在外边打的吧?嘿,干什么,你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对面咔的就挂断了。
周向红撂下电话,拔腿就往回跑。
她又惊又怕,绊着人行道上一块翘了角的地砖,险些摔倒。
小区楼下已经堵了一大堆人,看样子分成两伙,其中一伙周向红认识,都是老邻居了。
另一伙以青壮男子居多,倒也夹杂着几个佝歪厌气的,都拿着锹镐,穿一身蓝黑色,乍看上去仿佛警服的衣服。
两个警察拦在两伙人中间,正分别朝两边挥着手喊话。
周向红贴着楼边又往前靠了靠,这才看清那伙外来人中间,站着的正是胖子强哥。
她又往前靠了靠,邻居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分明是右胳膊吊在脖子上的安大妈:“不行!凭什么你们说扒就扒!哪儿就碍着市容市貌了!”
后面群众跟着一片骚动。
强哥旁边站出一人:“昨天我们就张贴了告示,限你们二十四小时搬走个人财物,今天下午正式清理!你们不听,就别怪我们干活时候动作大!……弟兄们!给我拆!”
话音刚落,一众青壮架起工具嗷嗷的就往前扑,邻居们虽然人多势众,毕竟以老年人居多,一时竟挡不住这伙人,反被挤倒了数人。
这一下人堆里炸了锅:“城管打人啦!……警察管不管呐?!”
周向红心生疑惑,她眼见着两个警察虽然也在劝说强哥,但阻拦竟然是向着群众的。
当地片儿警她多少有所耳闻,办事作风还是比较公允的,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呢,路边车里又下来一个警察,把人堆里高个的那个警察拽到一边,俩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高个撇了撇嘴,转头找到刚才站出来说话那人,看样子他是这伙城管的头:“分局指示,拆除违建属于正常执法行为,在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基础上,警方无权阻拦……”紧跟着他拍了拍他肩膀,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周向红只看着嘴型,却什么也没听清。
但是,要注意把握尺度,别让兄弟为难。
“那是那是。”
那人笑呵呵的点头,仨警察一转身上了警车,也不开走,就坐在里面观望着。
两伙人顿时推搡到了一起,城管们倒也没过分,只是用工具架起来顶着群众往里挤,场面极为混乱。
周向红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不住观望。
不大会儿的工夫,邻居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高亢嘹亮的女高音:“不得了啦!有人在里头已经拆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