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陶星洲,32岁,容貌十分出色,唯有一点,两鬓染了白霜,眉间有着深深的竖纹,眼神虽温和却写满了沧桑。
“你好,我是褚辰,褚韵的四弟。”褚辰伸手道。
陶星洲关掉收音机,掀开膝上的盖毯,扶着椅把手站起来,与之轻握了下,“你好,陶星洲。坐,喝什么?”
褚辰将点心放在桌上,先一走提起暖瓶,拿起只倒扣在瓷盘中的杯子:“白开水,我自己来。”
褚韵扶着陶星洲坐下,展开毯子重新给他盖在腿上,轻声道:“要不要我帮你按按腿?”
陶星洲摆摆手,看向端着杯子坐在一旁的褚辰:“我不止一次听表姐提起你和你爱人,听她说你在接旅游团,辛苦吧?”
“还好。前天跟博物馆已经退休的副馆长苏老去奉贤,买了对粉彩瓷瓶、一个青花瓷盘……”
就古董,二人聊了起来。
陶星洲说话不紧不慢,言之有物,每一个观点都似经过岁月的沉淀,旁征博引间将晦涩的古董知识剖析得浅显易懂。怪不得沪市大学要请他过去教学呢。
二人谈话时,褚韵已悄悄出去工作了。
她不在,褚辰问话便没那么多讲究了:“我二姐的事你都知道吧?”
陶星洲温和地笑笑,“我跟我前妻是邻居,是高中、大学的同学,毕业后更是一起进了博物馆工作,情谊深吧?可为了升职,她一封举报信将我送去了农场。”
“褚辰,三十二岁的我已经不相信什么爱情了。我想要一个伴,能彼此互相取暖、互相搀扶着走下去的伴。所以,你二姐完全符合我的相求。”
那样的黑暗他也曾经历过,褚辰理解地点点头,起身道:“什么时候结婚,让二姐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好。”陶星洲站起来要送他,褚辰没让。
从高干楼出来,褚辰去了院长办公室,找王梦凡再次探了下陶星洲的底,不能他说什么,便信什么。
情况跟陶星洲说得一致,只是更详细了些。
比如陶星洲家的房子归他个人所有,平反后,他的工资补贴有四千多,父母给留下的存款有两万多,无经济负担。
他前妻在举报他后,立马跟他离婚嫁给了他们大学的同学,一位在物资局上班的主任,上月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国了。
“星洲脾气很好,为人谦和,爱做家务且烧得一手好饭菜,他前妻就嫌弃他这一点,说没有工作斗志,只会在家里出力,窝囊废一个。”
褚辰诧异道:“她不是为了升职才将人举报吗?”
王梦凡不耻地撇撇嘴:“她自负是女强人,专业知识却学得一塌糊,拿什么跟星洲比?星洲只是喜欢平静的生活,不愿跟人争,不然早就升上去了。”
陶星洲的专业知识,褚辰是极为认可的。
又聊了会儿,褚辰起身告辞。
王梦凡忍不住叫道:“回去帮我跟邱秋说一声,看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帮我表弟瞧瞧腿。”
“好。”邱秋回老家这事,并没有对外明说,遂知道的不多。
出了王梦凡的办公室,褚辰抬腕看表,下午四点多,离晚上的饭局还早,开车回家,路上他又买了两盒糕点,到了公寓,去三楼看望苏老,顺便跟他打听打听陶星洲的事。
没想到一问才知,陶星洲是苏老的学生,只是怕连累老师,下放后,陶星洲主动跟苏老断了联系。
对他的人品,苏老亦是赞不绝口。
这下褚辰彻底放心了,又聊了会儿,告辞回家。
一到家,便捋起袖子开始收拾东西,照邱秋和昭昭航航现在的疯玩程度,开学前不一定能回来,他得做好一个人搬家的准备。
电话室里的小阿姨举着喇叭喊他下去接电话时,他正取了书柜里的书本报纸杂志等往箱子里装。
“就来——”回了嗓,褚辰拍拍手,揣上钥匙,锁门下楼。
张明河打来的,他明天准备回去,晚上请褚辰吃顿便饭以示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晚上有约了。褚辰婉言拒绝,随即又道明早开车送他去机场。
“行,那你早点来,我请你吃早餐。”
“好。”
晚上的饭局,来的不只有李经纬、宋长华、褚泰、褚青,还有外资管理部门的曾温书、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
褚辰意外又不意外地跟两人打招呼,在他们身旁坐下。
“褚辰,”曾温书给他倒了杯水,小声道,“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你是学经济的,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市的工业产值、上缴税收和出口总产值等十个指标均是全国第一。”
“只一点便将整个城市的数据全部拉垮了,那便是城市建设严重落后,人均居住面积4。4平方米,而居住面积在2。5平方米以下的特困户我市有42000户,住房配套率不足30%,还有100多万平方米的危房、棚户和简屋。”
“这么多的缺房户,政府无力承担啊。所以,”曾温书朝对面抬了抬下巴,“得请你帮忙拉笔投资。”
褚辰:“建造商品房吗?”
曾温书、张嘉和齐齐点头。
“行,等会儿我探探口风。”
饭菜上来,大家边吃边聊,褚辰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商品房上。
褚泰经历买房这遭,他知道这个市场缺口有多大,可没办法,他手头资金不足。
李经纬和宋长华考虑的则是,以现在国人的工资收入,如何买得起房?买不起,房子建起来卖给谁?毕竟像褚辰这样富有的,整个沪市也只是少数,而平反归来的“海陆空”,人家不缺房,且都急不可待地想移居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