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将那淡黄的干花放在掌心端倪,认出来了,是金莲花。当?年初嫁旅途中,多尔济曾在月夜草原涉过流水,为她采来的那一种。而后又?在她的大帐旁边种了一片。
她捏着?一朵金莲花凑在鼻下嗅了嗅,隔着?遥远的距离以及逝去的时间,这金莲花早就?没有了香气。不然,应该是能嗅见?淡淡的清香的。
把金莲花放下,暮雪摊平信纸去读。
这最后一封信,字数尤其少。
“我将漠北开得最好?的两朵金莲花送给你,我的公主。你过得好?吗?我很?想?你。”
第9o章往事如烟月光从小轩窗照进来,投在地……
月光从小轩窗照进来?,投在地上,一片清辉。
暮雪把信笺吻了?吻,铺纸研墨,将她的思念写在纸上。
见?字如面。
她将庭间桂花挑了?一枝折下,用小香包盛着,同样封在信匣中,着人给库伦送去。
十月,太后圣寿节。
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康熙皇帝亲自领着妃嫔、阿哥、公主,给皇太后祝寿。
“恭祝母后皇太后圣寿无疆!”
祝贺声?如潮水漫过大殿。暮雪一身吉服,混在人群之中,为太后拜寿。
如此声?响,实在令人震撼。暮雪抬眸间,瞧着宝座上慈祥微笑的皇太后,也有些感慨。
仁宪皇太后,这一位从草原来?的女子,当世最?尊贵的女子,放在历史长河中,似乎泯然众人。
若不?是穿越了?一遭,暮雪对仁宪皇太后也不?会有什么印象。或许是因为,她身边人的故事,都如此夺目璀璨,赫赫有名的孝庄,哀婉动人的董鄂妃,倒衬得她没有什么传奇光彩。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在宫中的位置是不?可撼动的。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同孝庄一样,在皇帝年幼时料理宫务乃至政事、不?声?不?响间,她的懿旨分量之重,有如皇帝谕旨。
就连暮雪抚蒙的亲事,也是康熙皇帝问过仁宪皇太后方才定下的。
可见?实比名更重要。暮雪垂下眼帘,心里这样想着。
朝见?之后,寿礼依次献上。康熙皇帝手写一篇万寿无疆赋,并许多?礼物一齐送上。
目不?暇接的各色珍奇异宝,礼官拖长了?声?调唱喏着。
她毕竟有了?年纪,精力不?很充沛。除去最?开始的皇帝、太子等人进献的寿礼,宝座上的太后渐渐有些漫不?经?心,只是点头微笑。
日光照在大殿前的汉白玉阑干上,灰蒙蒙的砖,一点杂草也没有。那孩提时代曾经?常常嗅见?的青草的淡淡气息,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她是十三岁时,从草原来?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的。堂姑姑由?皇后被废为静妃,在朝臣与皇帝、太后的争论后,她和?妹妹淑慧妃坐上勒勒车,懵懵懂懂的往京城来?。
进了?京城,又进紫禁城。在日暮时分的宫室,她与那位因善妒无能被废的堂姑姑打了?一个照面。
很漂亮的一个女子,丹凤眼微微上挑,傲气凌人。静妃全然和?她的封号是两种不?同的性格。她看见?自己,冷笑道:“看我?不?好糊弄,就从草原上又接了?个小的。”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怔怔站在那里,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金砖。
静妃细细打量了?一番,抿嘴笑:“你没有我?漂亮,看起来?也笨笨的。喂——小侄女,我?记得你是叫娜木钟?”
娜木钟点头。
静妃捏着她下巴,强要她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又皱起眉头:“不?过,你要小心点,他们很会欺负人。”
“……多?谢娘娘提醒。”
“别叫我?娘娘,我?不?当娘娘了?。”静妃松开手,转身坐在交椅上,把脚翘着说,“等避了?这一阵的风头,我?就回?家去,回?我?的草原。哼,这狗屁地方我?才不?想呆呢。”
“可是,这琉璃瓦和?红墙还挺好看的。”娜木钟慢吞吞说。
“你喜欢啊,那你就有福气了?,能看一辈子呢。”
一晃眼,她在宫中所待的时间,竟然已经?是草原上的三倍有余。
起初是兴奋的,十三岁的女孩子,坐在凤座上,仰受内外命妇叩拜,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即便如此,她到底谨记着静妃被废的前车之鉴,绝不?多?说什么话,多?做什么事。
可是她的丈夫觉得,“这个是老实了?,可未免太老实了?一点,无趣。”她听说了?这句话,心里像给针刺了?一下。
顺治皇帝宠爱的是另一个女人,董鄂氏,一个如水一般温柔的人。她其实刚开始不?大喜欢董鄂妃,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太柔太细、风声?大一点都听不?清,觉得她走?路的样子歪歪斜斜,一点都不?爽利,总之横竖都看不?顺眼,哪哪儿都是毛病。
当然,这里头可能还是有一点嫉妒的因素作祟。
董鄂妃却?待她很好。董鄂妃比她大几岁,虽然名义上是后与妃,她待自己也恭恭敬敬的。可董鄂妃投过来?的目光,却?有一种对家中幼妹的感觉。
有一回?,她生了?重病,病得很厉害,听说宫里都备下了?棺椁。
病的不?只是身子,也是心。那时她为了一些缘故,终于与顺治皇帝大吵起来?,顺治皇帝摔碎了一只明黄御用瓷碗,粉碎。
与瓷碗破碎之声?同时响起的,是他的咆哮:
“你也不?配做皇后,我?要废了?你!”
废了?你。
这三个字即使是在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时候,也在她脑海里回?荡着、咆哮着。
静妃被废之后,静妃的父亲吴克善亲王使尽浑身解数,硬是把女儿从宫里接了?出来?,带着她返回?草原,虽不?免要隐姓埋名,到底是能在草原上过她喜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