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心悦草原上的人,游牧是如冬天落雪、……
草原上的人,游牧是如冬天落雪、夏日青草疯涨一般常见的事。对于公主想“游”到?漠南归化城去?瞧一瞧她的土地这件事,土谢图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多尔济要好生看护公主,记得?在青草变黄之?时回来。
他们是习惯用草枯草绿形容时间变化的,不说?一岁,但云一草。刚来时,暮雪还有些不惯,经过一季荣枯,瞧见冰雪消融、芳草又生,也乐于用这样的说?法,觉得?浪漫。
“请大?汗放心,总能赶在草黄前回来的。”
若脚程快,轻车简从,自库伦到?归化城约莫有个一个半月的功夫就行。自然是能赶得?上草黄前返回漠北。
要出行的消息传出,膳房连忙赶制路上吃食,因?公主吩咐了要轻车简从,不带牛羊,也就意味着鲜肉食很少。膳房的人便仿照牧人常常吃的食物做准备,做奶酪、熬黄油、烘肉干、备炒米。膳房房帐前支起一口大?锅,松木劈啪作响,连夜熬牛奶羊奶。
暮雪在帐中坐着,隐隐能嗅见一股奶香。
“公主,陪嫁的属人是否带上呢?”秋华问。
暮雪沉吟了片刻。这些人里还有些小孩老人,叫他们跟着,奔波劳累,也会拖慢些度。
“不用折腾,选几个青壮跟随就行。”
既然大?部分属人都留在这里,总需要人看顾。暮雪望着秋华,有些迟疑:“云起不在,如今你是这儿的陪嫁管事。论理,该叫你留下来。你做事一向周到?,我?安心。可是我?这行路上也需要带一个大?夫,也许你的丈夫张大?夫得?跟着队伍走。”
曾秋华与?张大?夫的感情十分要好,忽然把人叫去?出差,还是几个月的长差,暮雪有些稍微过意不去?。
秋华有些意外,她是知道主子向来体恤下人,没想到?连她的这点小事,公主也愿意花心思。
感动之?余,又有些庆幸,能跟着人情味重的主子,是件幸事。秋华不由得?笑?起来:“这有什么?我?们也不至于为了这一点子分离的时间而?生分。”
秋华压低了声音笑?道:“公主与?额驸成婚一年有余,或许不太?明白。这夫妻长年累月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跟那牙齿和?舌头打架一样,多多少少有些矛盾。俗话讲小别胜新婚,稍稍离远一些,说?不定还能与?感情有益。”
似乎也有道理。暮雪点点头,不再忧
心,叮嘱秋华要照看好草原上的陪嫁人口,牧场那边的牛羊也要定期去?看看。
恐杂事多遗漏,临行前,暮雪特意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将大?小要事都列好了,使秋华对照着办。京城那边的消息很重要,她使人折返时已经在信中说?明了她接下来两三个月应该在归化城,让云起那边有事直接传信归化。草原上除了牛羊,做学堂的帐篷建设、学生招募也要盯着。对了,还有几个要在下半年随台吉进京值年的太?监们也要盯紧他们多加演练。
一桩桩一件件,都列清楚了,暮雪才启程。
这一回相比于上次四阿哥五阿哥送嫁的队伍,是真的精简行囊,只备了两辆轿车——勒勒车上装了轿子一样的厢体车帘,一辆给伍嬷嬷赵妈妈荣儿并太?监延喜坐,另一辆彩绸轿车是专供暮雪与?多尔济乘坐,其余全是骏马与?骆驼。
暮雪多半时候是与?多尔济一起骑马,只有骑得?腿酸时,会在轿车里坐一坐。
这么一路奔袭,穿过草原、杭爱山、沙漠、戈壁,抵达归化城外大?青山时,暮雪尖下巴都瘦出来了。
多尔济瞧着心疼,好不容易公主经过一个冬天稍稍圆润了些,如今又显得?憔悴了。
他从银盒里挖了一小块羊脂油,替暮雪擦脸。“等看过这次耕种,还是少这样奔波,太?劳累了些。草原上、京城里的福晋,哪有这样奔波的,都是在家中享清福。”
“你手下那几个人做事不还挺妥当?在家陪球球玩,散步,吃新做的奶豆腐不好么?”
暮雪听了这话,虽知道他本意是心疼自己?,但还是蹙了蹙眉。
多尔济察觉到?她微蹙的眉尖。“怎么了?”
暮雪欲言又止。
她该怎么说?呢?想要心上人不那么劳累,享清福,确实是很顺理成章的想法。可是她又担心,这些温柔的情话反倒将她框住了。宜妃,或者说?后宫里随便一个妃子,看起来都是一样享清福,凭借着皇帝的宠爱,锦衣玉食。
可是她在宫中煎熬了那些年,再清楚不过要享受这“清福”所付出的代价。也许是见证过孝庄皇太?后等后妃的势力,亲政以后的康熙皇帝对于后宫诸妃管辖防范很严,严禁后宫干政。
生活在金笼子里的鸟,纵使那笼子是金的,然而?不还是笼子吗?
她轻轻拉下多尔济的手,道:“没什么。”
“你的神情可不是没什么。在生我?气?我?刚刚哪句话惹到?你了?”多尔济只是望着她,“暮雪,告诉我?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我?多心了。”暮雪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她多思的毛病又犯了。多尔济并不是康熙皇帝,他对于她想做事的态度向来是支持的。
也许是她想多了?暮雪把视线偏向一旁。她生性是不爱与?人起冲突的。察觉到?这个话题也许会带来争吵,她转换了话题:“咱们驻扎在山上草原,不知道夜里看星星是否更好看些。”
可是这一次多尔济没有轻易顺着她的话题转过去?。
他的剑眉蹙起,这是甚少对她显露出的神情。
“暮雪,没有什么多心不多心的,都是你的感受,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告诉我?。”
多尔济静了一瞬,见暮雪仍不想与?他对视,叹了口气:“你样样都好,只是有时说?话未免太?小心太?含蓄了些,不痛快,我?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猜中你的意思。”
他把银盒往箱子上一搁,转身独自走出帐篷。
月亮升起来,下弦月,只有一点点淡淡的月牙儿痕迹,散着微弱的光芒。
多尔济独自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银扁壶,看着月亮,喝下一口马奶酒。
他虽然生性豁达开朗,可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菩萨,泥人还有三分气呢,他自然也有脾气。
身为土谢图汗部的继承人,多尔济日常要处理的事务并不少。虽然胜了准噶尔,葛尔丹身败而?亡,可这并不意味着那些势力立刻消散了。总有一些残兵旧部,藏在哪片戈壁或者哪片山中,这样的残兵往往容易化作马匪。这时候,论理他该领着亲兵去?巡视偏远些的草原,清查是否有马匪。
只是公主说?想到?归化城看看,他便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宜,护送她来。
明明是心疼她形容消瘦,不知怎么还心疼得?她生气起来。
生气就算了,明明是有想法,但又不对他说?。
难道相处这么些时日,她还是不信他?
从前或许是因?为联姻,她心里有提防,可是如今两人已经互通了心意,怎么还是如此?
多尔济仰头又喝下一口酒,有些泄气。女?人的心思真是弄不懂,尤其是像公主这样特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