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个情境换做了郊野,只怕自己会很容易就成为被集火的目标——不论是被强盗盯上,还是被流民盯上。
即便每一次自己都能侥幸逃脱……但何必呢,人多毕竟是威慑,不如结伴同行,这样即便路上遇到意外,伺机而动的余地就更多一些,总是要更安全一些的吧……
一个少年就在此时突然从后面撞了过来。
柏灵还未觉察到具体是什么危险,身体已经本能地往一旁避闪,那少年几乎是擦着柏灵的肩膀,重重栽倒在地。
一声哎呦之后,柏灵牵着马停了下来,脸色冷漠。
这是遇到小偷了?
还是碰瓷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无妨。
值钱的东西是随身带着更安全,还是放在客栈里更安全?
显然都不安全。
所以柏灵这段时间身上基本没有带钱,她的二两银子一块藏在腰带里,一块儿藏在头上的冠中。
在江洲以南,到处都能找到裕章票号的分号,所以她从来不带大钱在身上,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票号里取一点。
至于说碰瓷么——
“抱歉……”那少年三两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左手揉着磕在地上的右手手肘,“走快了,一不小心左脚绊住了右脚……你没事儿吧小兄弟?”
看着这少年友善的模样,柏灵狐疑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向着柏灵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啊!”
少年说罢,继续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前跑去。
柏灵望着这人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方才匆匆一眼,这少年牙齿齐整,色泽雪白。
不要说商旅之中,在大部分平民间,这样好看的牙齿都很少见。除开每天的清洗,要有这样的一副牙口,多少意味着饮食上的精细……
但他的口音又不像当地人,并且也是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半个小厮……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柏灵正要往前走,忽然看见自己的脚前——也即是少年方才跌倒的地方,落着一片金叶子。
柏灵俯身拾起,在手里掂了掂重量。
难道不是碰瓷,也不是小偷……是想诬赖人偷盗然后趁机讹一把?
柏灵左右看了看,见一旁有个正在打瞌睡的乞丐,顺手把金叶子丢进了他的碗里。
金叶砸在碗中出清脆而低微的声响,乞丐皱了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下去。
柏灵接着往前走。
她用余光打量着这条街的两侧,不时能看见腿脚上满是泥浆的男人,牵着载满货物的马队,慢慢往街道两边的巷子里头走——看起来,巷子后头应该是客栈的马厩或者后院。
有身形壮硕的男人正坐在街边的石阶上,穿着没有系扣的马褂,露着浑圆的肚子,手不时在上面拍打几下。
虽然已是秋天,但他们身上仍有一股子汗气。对他们而言,在干完活儿、换班的当口,不这么坐着晾一会儿,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老街的最深处还有一家赌坊,这赌坊开得隐蔽极了,但从里面传来的激烈叫骂和欢呼,还是让柏灵经过它的第一瞬就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柏灵微微颦眉,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赌博的都是些什么人。想到方才载着货的马队,柏灵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这上了桌的赌徒一向六亲不认,更不要说还能想着自己手上还在做什么营生……
倘使真的有谁家的脚夫趁着休息的时候来这儿玩乐,那真是指不定闹出多大乱子来。
就这么悠悠地逛着,柏灵从街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这条街是个有趣的地方,可惜今天时间有些太晚了,柏灵调转马头,决定回程,明天再专门到这儿。
然而,就在这时,柏灵的目光扫过街道尽头的一家客栈。她停了下来。
她看见方才那个撞了自己且还落了一片金叶子的少年——少年此刻正独自坐在客栈大堂的一处方桌旁。
第三章路见不平
这并不是最让柏灵在意的地方。真正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客栈大堂里统共二十来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一两个人,然而里头一片死寂。
没有人聊天,没有人谈笑,也没有人起身祝酒,只有少数几张桌子上放着茶壶和杯盏——看起来是单点的。
这家客栈的小二埋头站在柜台旁边,不知道看着什么,一言不,也不拉客。
这地方一看就有猫腻……
柏灵转身要走,忽然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诶诶——你,你不就是,就是那个谁——”
这个声音,柏灵是熟悉的。
柏灵回过头来——果然,来人不是别人,就是今天早上那个镖局分号里,让柏灵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刀疤男。
那人笑着走近,扬手就要来揽柏灵的肩膀,柏灵身体后仰,刀疤男的手扑了个空。
刀疤男悻悻地收回了手,但转眸又笑,“嗨呀,我还说呢,你下午那会儿走得急,我也没问你住哪儿,什么时候启程。你这些事情没讲明白,我怎么给你安排去江洲的事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客栈,又看了看柏灵,“所以小哥你是打算自己走啊?”
“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柏灵笑了笑,“我这两天就到处逛逛,听说这片地方夜市热闹,就来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