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天在兰字号里做的事,柏司药也都看在眼里,”袁振轻声道,“这一番来兰字号探了路,知道了一些详情,也是为明年重改百花涯的税收打底,这是个天大的事情,皇上信了我才把事情交到我这边,家国大事,不能辜负。”
柏灵沉默无言,这真是令人熟悉的“大局为重”。
“再说我上半夜收到的折子。”袁振停了下来,“皇上的意思呢,是童妓的事情必须肃清,他不日就要回京,到时他会亲自来过问这件事。我这思前想后,感觉办法也只有一个了。”
“公公想怎么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家也都是老熟人了,柏司药自己去个折子把这活儿揽了吧。”袁振轻声道,“你亲自告诉皇上,这件事现在做不了,至少得推到明年开春以后。”
柏灵笑了起来。
从讲到内阁的时候起,她就听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还人情的事。
即便今晚没有李生,袁振也必定是要来和她说这件事的。
……不过这种和稀泥的主意,真的是袁振自己想出来的么?
不像。
“柏司药怎么个想法?”袁振问道。
“活儿我可以揽。”柏灵轻声道,“但折子里写什么,还是我自己做主吧。”
袁振十分高兴,出了一声字正腔圆的“好——”,然后又轻声道,“不过司药也不要忘了这件事的初衷,这折子大抵得是个什么方向,你心里得有数。”
“放心,我懂公公的意思,”柏灵轻声道,“我不会耽误百花涯里头的生意。”
“司药想怎么做呢?”
“……我要想想。”柏灵轻声答道,“明天再给公公答复吧。”
第二百章圣上的平安符
“成。”袁振点头,“那我就等柏司药的消息了。”
这晚,袁振送柏灵出门,临别前,柏灵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那个李生,袁公公打算怎么处置?”
提起这个,袁振笑着把晚上的事情大抵说了一遍。
教坊司的地牢配置和宫里的慎刑司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地牢没那么大,空房也少得多。
但装个李生,绰绰有余。
唯一有些棘手的事,是李生声称在外头安排了个线人,若是今晚他没能平安回去,那他的那个朋友就会把兰字号买卖童妓的事情传出去。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已经在审了,”袁振轻声道,“等撬开了他的嘴,问出了他的那个朋友是谁,这事儿今晚就能结。”
柏灵沉眸一笑,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哦,”袁振看向柏灵,“你还有什么主意?”
“公公不如今晚就让锦衣卫出面,去把他赊了账的七家赌坊都查一遍,放出消息说李生有通金的嫌疑,官府要找他的同党。”柏灵轻声道,“然后我们再连夜公布个悬赏,但凡谁有李生下落的消息,一经核实立刻赏予重金,就好了。
柏灵抬头望向袁振,“这样一来,他那个线人恐怕是逃都来不及,就算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了。”
“……通金,”袁振笑了笑,“柏司药这是想让他尽快死在地牢里呀。”
“不。”柏灵摇了摇头,“我还正想和袁公公提呢……在地牢里折磨得差不多了,还是放他出来吧。”
“嗯?”袁振显然有些意外,“你这是又心软了?”
柏灵摇了摇头。
“他不该死在教坊司。”柏灵轻声答道。
袁振也反应了一会儿,等到忽然想明白的时候,心里也着实惊了一下。
柏灵释放出的恶意比寻常人更寒冷——因为她不仅作恶,而且在这之前她总是要给人留下一点甜头,一点希望,营造一个事情正在变好的假象,然后再落下重锤,把敌人彻底碾碎。
林氏和贾遇春如此,如今的李生……亦然。
袁振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一种无师自通的本事么?
如果是,那也太可怕了。
……皇帝们是不是都对这样蛇蝎一样的美人情有独钟?
想起这个,袁振忽然道,“对了……”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平安符,而后轻声道,“皇上随信附了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司药……”
——那正是先前柏灵被囚在宫中的日子里,她交还给陈翊琮的。
“接下来这个月,平京会有些艰难。”袁振轻声道,“这枚平安符,也算是圣上的一点牵挂吧。”
柏灵没有接,她颦眉道,“……有些艰难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能透露了,”袁振笑道,“不过柏司药你不用担心,这场火,烧不到百花涯。”
柏灵看着袁振,试图从他这里再探听到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然而袁振的嘴很严,在几番交锋之后,柏灵动作僵硬地从袁振这里接过了平安符。
两人顺着长廊往下走,袁振又笑,“这多少是个台阶,柏司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闹得太僵比较好啊。”
柏灵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