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指,弹在高真如的脑门上:“亏你阿玛还巴巴地把高述明做的好事禀告于朕,你倒好,还在后头给你阿玛挖坑。”
“再说高恒。”乾隆帝嘴角噙着一抹笑,“他与傅恒两人的功课都不错,骑射也是名列前茅,朕瞧着明年后年差不多便可提为侍卫,教他们在朕跟前行走……”
“这般出色的人物。”
“若是旁的宫妃子侄,怕是要在朕跟前炫耀半响,你倒好,先提前大义灭亲,说他们以后会做错事。”
“哪有。”高真如红了脸,乾隆帝说的话闹得好像自己是在赛博认错。她哼哼唧唧:“我是对阿玛……还有高恒有着十足信心,相信他们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待。”
乾隆帝噙着笑,亦是如此觉得。
高真如托着脸颊,顺势夹起一块炸苦菊来。
炸苦菊外皮酥脆,内里清甜,咀嚼到最后又隐约能察觉一缕独有的微苦。
高真如不禁想着,炸苦菊的滋味就如同她如今的情绪一般,复杂得很。
偏偏他是乾隆帝,偏偏自己是高贵妃。
高真如垂眸,轻轻咀嚼着炸苦菊,觉得苦菊的苦味渐渐重了。
那苦涩的滋味直涌上心头,很快教她热的脑瓜子再次冷静下来,帝王的圣眷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待她年老色衰,膝下无子,与皇帝恐怕只留下多年相伴的情分。
到那时,要她望着乾隆帝与年轻的嫔妃你侬我侬,要她日日辗转在梦里寻觅年轻时的欢愉?
高真如可不想那般的怨妇生活,她觉得最好的宠妃,便该在最好的年华消失,教乾隆帝记起自己时总能想到最好的自己。
所以啊,她只要过好当下便是。
良久,高真如定下神来,她把情绪敛在眼眸深处,而后扬起笑容,手持木筷夹起炸南瓜,笑盈盈地往乾隆帝嘴边送去:“皇上您尝尝,我最喜欢吃这个哦,甜甜的,软软糯糯的。”
“唔,的确很甜。”乾隆帝龙心大悦,抬手吩咐道:“御膳房做得不错,赏。”
韶景轩内,乾隆帝与高真如其乐融融,吃完炸鸡以后又情意绵绵地黏在一块,与此同时后宫嫔妃也多知道皇上前脚将贵妃的伯父骂了个狗血喷头,后脚便去贵妃宫里用膳说话,安抚贵妃。
嘉嫔跟前的宫女春燕,第一时间将这事禀报给嘉嫔。
嘉嫔还未说话,跪在脚踏上给嘉嫔捏腿的宫婢画眉便先忍不住了:“主子,要奴婢说皇上去贵妃那,不一定是哄贵妃吧?说不得是去敲打贵妃的!”
“旁人还都说贵妃不急。”
“说不得那等主意便是贵妃出的,这才让皇上大雷霆呢!”
喜鹊闻言,顿时拉长了脸,狠狠瞪了一眼画眉,方才止住对方的话语。
嘉嫔没搭理画眉,接过喜鹊送上前的安胎药,蹙着眉一饮而尽。她没吃喜鹊送上前的蜜饯与饴糖,而是闭着眼儿,任由着苦涩的滋味在口中散开,激得脑袋愈清明。
皇上哪舍得训斥贵妃,今日这番敲打也是对高家其余人说的,你们的荣耀都来自与贵妃,再想旁门左道的心思,都得看看后果。
嘉嫔心里感慨,却是淡然得很,真要那么容易就让皇上的心思变动,那才奇怪呢。
就是家里偷偷递来消息时,嘉嫔也是心中微动,觉得这事能有七八成的把握。若是能让贵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稍稍掉落一些,便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嘉嫔不动声色,注视着此事的展,她原本以为这事怎么也得等高家二小姐或是三小姐进宫陪侍以后,方才炸出事情来。
未曾想到,高贵妃自己看淡孩子,连其阿玛额娘都能看淡,甚至反应这般迅,第一时间将自己与族人隔开。
嘉嫔思到一半,便是忍不住蹙起眉梢来:“哎呦。”
“主子,小阿哥又开始闹腾了?”
“是啊,这孩子真真是活泼。”嘉嫔摸着肚子,满脸无奈。随着月份渐大,肚里的孩子也愈闹腾起来,半点不消停。
“活泼些好,往后定是个健康的小阿哥。”喜鹊笑弯了眉眼,喜不胜喜。
画眉等了半响,才寻到插话的机会,又说起林贵人来:“奴婢听说……林贵人前两日还落了红。”
嘉嫔抿着嘴:“我困了……”
喜鹊应了声,忙接过春燕递来的毯子,给自家主子盖上。
见嘉嫔闭目养神,她干脆利落地拎住画眉的耳朵,将她拉出屋去:“闭上你的嘴!那等晦气事也敢在主子跟前说……打从现在开始,春燕到屋里伺候,你搬去二等宫女的屋里,往后在外面伺候罢。”
暂且不说画眉痛哭了一场,别的宫妃对这场风波或有议论,或有感叹,却有种见怪不怪的味道。
诸人的目光,多数落在林贵人身上。中间林贵人出来请安几次过后,如今又鲜少出门了,据住在附近的秀常在说她曾路过林贵人所住的院子,从未闭合的门前瞥到过一眼,林贵人面容浮肿,身体消瘦,只余了一个大得惊人的肚子。
“啧啧,我晚上都吓得做了噩梦!”
“说得忒夸张了。”旁的宫妃都被秀常在这番话勾起好奇心来,没少去门口晃悠。
陆贵人瞥了一眼柏常在:“柏妹妹,这等热闹可不兴凑。”
跃跃欲试的柏常在讪讪然一笑,忙坐直了身子:“我省得的,我像那等多管闲事的人吗?”
柏常在还有陆贵人拉着,可别的看热闹的宫妃便不一定有这般好心人,故而不少人到林贵人住处探头探脑,打量着其中景象。
没几日,林贵人再次出了事。
高真如听到瑞香禀报消息时,竟是没生出多少意外的感觉来,一边整理手里的画册,一边随口问道:“这回又是出了什么事?”
八成是吃食上不满意,也有可能是对宫婢太医不满,嗯……高真如想想最近宫里的传闻,又怀疑林贵人与人起了冲突。
“听那边的动静,似乎,似乎林贵人要生了!”瑞香磕磕巴巴地回答着,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啥?要,要生了?”高真如亦是如此,她双手一颤,捧在手里的册子便落在地上。她顾不得捡起册子,猛地抬眸看向瑞香:“等会,林贵人现在才几个月?”
如今时至十月,即便高真如满打满算,林贵人也顶多只有六个月多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