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校园主干道上,金色的落叶铺就了一层松软的地毯。江明华刚从物理教研组出来,结束了上午两节紧张的大课,脑子里的洛伦兹力公式还在打着旋儿。他打算回教室眯一会儿,下午还有高强度的习题课等着他。
刚走到教室门口,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是班主任来的信息:【江明华,恭喜你入选市金融创新青年人才暑期实习计划!明早九点前到星海金融大厦楼人事部报到,带上简历和学生证复印件。机会难得,好好把握!具体邮件已送。】后面附带了详细的地址和联系人。
江明华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白,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比解出最难的竞赛题还要激动几分。星海金融!那可是本市顶级投行的摇篮,每年挤破头的顶级实习名额!为了这个,他付出了多少,在别人刷题打游戏、悠闲追剧的周末,他在啃艰涩的金融建模和财务报表分析,跟着网课一点一滴地构建认知。他甚至没跟任何人,包括林雪萍,过多地提起这份努力和执着。他想靠实力稳稳拿下,再给她一个惊喜。
成功就在眼前!强烈的兴奋感瞬间冲刷了所有疲惫。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转身就朝高二年级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他迫切地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雪萍。
然而,高二年级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却不见林雪萍的身影。她的办公桌空着,水杯还放着,旁边的绿萝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物理组的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抬起头:“明华?找林老师?”
“对,张老师,您知道她去哪了吗?”江明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
“哦,她刚接到系主任电话,临时被叫去参加一个区里的生物教学研讨会了,估计得一两个小时才回来。她说下午的课让我帮忙带一下最后那半节的习题部分。”张老师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忙碌。
如同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江明华满腔的欢喜瞬间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眼底的光亮暗了暗。巨大的分享欲无处安放。他捏着手机,屏幕上那条信息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样啊……谢谢张老师。”江明华有些失落地应道,声音低了几分。他退出办公室,走在寂静的楼道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掏出手机,找到林雪萍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熄了屏幕。现在打过去,她肯定在开会,接不了电话。信息?那种需要对着屏幕反复斟酌措辞的感觉,此刻面对如此巨大的喜悦,显得苍白又隔膜。他想要看到她听到消息时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样子,看到她毫不掩饰为他开心的笑容。隔着冷冰冰的电波,他怕那份喜悦会打折扣。
算了,等她回来再说。江明华按捺住心头翻涌的兴奋与失落交织的情绪,快步走回自己教室,将满心期待暂时封存。他拿出崭新的活页本,翻到最新一页,开始专注地整理上午课上老师拓展的一道难度极高的复合场题。笔尖划在纸上,沙沙作响,试图用专注转移内心的躁动。
而另一边,城西区教研中心那间窗明几净但气氛严谨的会议室里。林雪萍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窗台上摆着一盆茂盛的常春藤。她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工整地记录着几位优秀生物教师的经验分享要点,笔迹清秀认真。
但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窗外,飘向了那个此刻应该在教室或实验室里的身影。她想起昨天下午图书馆里,那杯温热的咖啡,他因为解不出题而烦躁扒拉头的样子,还有两人低声讨论题目时肩膀若有若无的碰触,他无声传递过来的安抚。他递过来咖啡杯时,她记得他手指的温度,比她自己的暖和一些……那种微妙的心悸感,依旧清晰可触。
作为老师,尤其是一个刚刚新接手高二年级、需要尽快稳住阵脚的年轻老师,她必须严格自律,一丝不苟。这层身份的枷锁,让她连一个自然的眼神都时常需要克制。可心底那份日渐加深的眷恋,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心房,越勒越紧。每次在他面前努力维持的平静与距离,都在转身后化为更深切的思念。
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会议冗长,终于散场时,天色已经略显灰暗。林雪萍婉拒了同行教研员的聚餐邀请,说自己有点头疼,想早点回去休息。独自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途经学校西门那条熟悉的老街。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她才觉得稍微喘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街角那家名为“时光慢递”的咖啡馆吸引。暖黄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流淌出来,舒缓的蓝调音乐隐隐传出,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咖啡豆烘焙香气。
就是这里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思绪,平复那因思念和身份压力交织而微微泛起波澜的心情。
推门进去,铜铃出清脆的“叮铃”声。店内暖意融融,柔和的灯光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氛围。她挑了个靠窗最角落的双人沙卡座坐下。服务生很快上前,她习惯性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纯粹、提神,就像她要求自己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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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服务生转身离开后,她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昨晚的情景又不自觉地浮现:江明华坐在旁边,草稿纸铺满桌面,他凑过来说题时干净清朗的眉眼……几乎是没有犹豫,她抬手轻轻拦了一下刚转身的服务生:“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服务生停下脚步,礼貌地看着她。
林雪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布面,目光落在桌面,声音轻软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换成……拿铁吧,热的,多加一份焦糖风味糖浆。谢谢。”
服务生点头记下:“好的,一杯热拿铁加焦糖浆。”
林雪萍低低应了一声“嗯”。服务生离开后,她看着那个空座位,轻轻咬了咬下唇。这就是昨天她带给他的那杯的味道。她尝了一口,很甜,是他喜欢的滋味。原来惦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模仿他喜欢的东西。她慢慢搅动着杯中小匙,看着杯口细腻奶泡形成的旋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温柔的弧度。仿佛通过这杯咖啡,和他建立了一种隐秘的连接,在这无人的角落,她可以短暂地放下老师的身份,只是林雪萍,一个想念着心上人的年轻女孩。
咖啡杯刚刚端上,袅袅的热气和浓郁的焦糖奶香气息温柔地包裹着她。林雪萍刚抿了一口,浓郁的香甜滑入喉咙,带来一点点暖融的慰藉。门上的铜铃又响了。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许清瑶抱着一卷厚厚的设计图纸和一个沉重的透明工具箱(里面有颜料、笔刷、调色盘等物),略显吃力地推门进来,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跟在许清瑶后面的是江韵华,他双手捧着一块盖着塑料膜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缩小版的海报底板或是大号画夹,动作带着平时少有的小心翼翼。两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是亮的。
“就坐这儿吧,位置够大,还能把东西放这边椅子上。”许清瑶目标明确地朝着林雪萍隔壁靠墙的另一组卡座走去。她放下图纸和沉甸甸的箱子,长吁一口气,然后才注意到旁边卡座里独自坐着的林雪萍。
她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明媚又略带惊喜的笑容:“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