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酝酿已久的惊雷猛然炸裂!那声音巨大无比,如同直接砸在艺体楼的屋顶。紧接着,瓢泼大雨像是蓄谋已久终于找到了泄洪的闸口,毫无预兆地、猛烈地倾盆而下!密集的、沉重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琴房外墙上仅有的那扇小窗玻璃上,出令人心惊的巨大声响,简直要把那不算厚实的玻璃砸碎。瞬间,窗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色的水帘,强劲的风裹挟着雨水疯狂地撞击着窗户。
“我的天!这雨!”江韵华吓得手一抖,琴键出一声刺耳的长鸣,“什么时候下的这么大?”
林雪萍快步走到窗边。小小的窗户外是一片汹涌的水幕,远处教学楼的轮廓都被雨幕吞噬得模糊不清,校园里的树木在狂风中疯狂摇曳。雨势之大,仅仅站在窗边几秒钟,就能感觉到从窗缝里渗进来的湿寒水汽扑面而来。
“气象预报也没说今天有这么大的雷雨……”她微微蹙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微弱,“而且这位置信号很差。”她尝试着拨号,果然没有反应。
“完了完了,我没带伞啊!这怎么走?”江韵华哀嚎一声,刚才练琴的激情瞬间被这瓢泼大雨浇灭。他冲到门口,走廊里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大概也是其他楼内的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了。
林雪萍没说话,从谱架旁拿起自己的风衣外套,转身走向门口。“我去看看外面平台的情况。”声音依旧镇定。她拉开门,一股裹挟着雨腥味的湿冷气流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梢。艺体楼顶层有个小小的露天平台,此时暴露在雨中,雨水如同倒灌般浇在地面,水流成河。
“不行,完全没法走。”林雪萍迅退回来,关上门,隔绝了风雨和走廊的嘈杂,额前几缕被雨水打湿的丝贴在了皮肤上。她刚想把风衣穿回去,动作却微微一顿。
几乎是同时,江明华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单肩背着的书包迅放在地上,双手利落地解开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纽扣。他大步走到林雪萍身前,在对方略带惊讶的目光和江韵华瞬间瞪圆的眼睛注视下,将带着他体温的、厚实的牛仔外套稳稳地、温柔地披在了林雪萍刚刚被冷气侵袭而微微瑟缩的肩膀上。
外套的布料接触到她毛衣的瞬间,传递出属于少年的、火炉般源源不断的温热,将门缝里钻进来的寒意瞬间挡在外面。那温度包裹住她,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保护意味。
“你穿着。挡风。”江明华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置疑。他的动作快得没有给她任何思考或拒绝的时间,披好外套后,他立刻蹲下去帮她把松垮垂落的袖子仔细地往上翻折了一点,动作自然又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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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萍显然愣住了。那件带着他身上独特清冽阳光气息(也许是错觉,但在此刻阴冷潮湿的空气中格外分明)和滚烫体温的外套,沉沉地覆在她肩上,驱散了湿冷,却仿佛在她心上点了一把火。肩背上残留的风雨凉意还未消散,瞬间就被这团火焰般的温暖驱赶得无影无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外套内侧残留的、属于他身体的每一丝热度,像是某种无形的拥抱,熨帖得她心脏都蜷缩了一下。她披着外套,一时间忘记了动弹,甚至忘了呼吸。那双沉静如湖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少年低眉认真为她卷袖口的专注模样,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江韵华在一旁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看看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的他哥,又看看肩披牛仔外套、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的林老师,最后再看看窗外哗哗狂泻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暴雨。几秒钟后,他脸上那种促狭惊讶的表情慢慢变成了某种恍然大悟,然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一个贼兮兮的弧度,他极其识趣地飞快扭开了脸,假装看向窗外模糊的雨幕,嘴里还嘀咕着:“啧啧啧,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只是那拉长语调的“啧”声里,充满了心知肚明的调侃。
小琴房里只剩下窗外暴雨持续不断的咆哮轰鸣,还有……一种无形中弥漫开来的、粘稠而温热的静默。那静默的中心,仿佛流淌着只有靠近的两人才能感知的电流,无声地碰撞、交流。
江明华替她卷好另一只袖子,直起身。他的目光终于对上林雪萍那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眸。她的脸颊透出一种极淡的、如同初春桃花瓣尖的粉晕。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江明华的心跳如同擂鼓,剧烈地撞击着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他甚至能闻到她丝间清浅的馨香,混着她身上和自己外套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这狭小空间里萦绕出一种令人眩晕的、难以言喻的暧昧磁场。
他没有说话,似乎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是多余。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她。林雪萍也没有说话,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沉重而温暖地包裹着她,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让她心底那片冰封的、维持着师长姿态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无声地碎裂开一道细微而清晰的裂缝。
窗外的雷雨仍在肆虐,狂风裹挟着雨水,拼命敲打着玻璃窗,出密集而恐怖的声响。然而这间小小的琴房,这方被暖光灯照亮、被老旧钢琴占去一小半的天地,却在狂暴的风雨中心形成了一个奇异的、与世隔绝的港湾。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旧木料、湿衣服和新添的、独属于年轻少年那份干净温热的荷尔蒙气息。林雪萍身上披着的那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像一道温暖坚实的壁垒,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寒冷喧嚣,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毛衣纤维,一点一点、固执而温柔地渗透进她的肌肤,也仿佛渗入了她微凉的心底。
时间,就在这无言的对视和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声中,一分一秒地拉长。江韵华已经非常自觉地挪到了钢琴另一边最远的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盆景,低头研究起琴凳上不知谁留下的乐谱,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极力忍笑的事实。
江明华看着林雪萍眼底那片平静湖水里清晰映出的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滋长、鼓噪。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被自己心跳震出的微哑,低低地开口,每个字都像被雨水浸润过,小心翼翼却清晰地落在两人的空间中:“那道题……我大概明白了。是动能定理和圆周运动的结合应用。”他像是在为刚才找的蹩脚理由做一个解释,又像是在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目光却依旧牢牢锁着她。
林雪萍眼睫轻颤了一下,如同被微风拂过的蝶翅。她微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这口气一直在胸腔里憋着,这才终于找到了出口。那抹浮在她脸颊的浅粉色似乎加深了一点,像被晕染开的胭脂。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唇瓣微启,声音比平时更加轻柔,带着一种独特的、被暖意氤氲过的软:“能明白就好。下次……注意符号转换的计算。”她的语气依旧像是师长对学生的指导,但那微妙柔软的语调和她微微闪躲了一瞬、随即又抬起的目光,泄露了远多于话语本身的信息。
那件牛仔外套的领口有点大,随着她说话时细微的动作轻轻摩擦着她的下颌。属于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围着她,霸道而执着。
窗外,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幕,短暂地将室内也照亮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个更为沉重的闷雷由远及近,轰隆一声在楼顶炸响,震得窗玻璃都嗡嗡作响,连带着脚下的地板都在轻微震颤。
“啊!”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震动,让林雪萍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温暖的来源方向——也就是江明华站立的方向——微微倾了倾身体。那一瞬间的靠近,极其短暂,像受惊的鸟儿寻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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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华瞳孔微缩。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踏了半步,那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抬了起来。不是拥抱,而是一个近乎守护的姿态,修长有力的手臂快横亘在她身前,像是要为她挡住窗外的所有惊雷与未知的侵袭。他的手掌距离她的手臂只有几厘米,带着滚烫气息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毛衣上柔软的茸毛。
琴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只有沉重的雨声和渐弱的雷声作为背景。时间被无限拉长。林雪萍因受惊而微仰起脸,呼吸下意识地屏住,清澈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江明华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和眼底那瞬间汹涌翻滚的紧张与保护欲。他的手掌悬停在那里,距离她只有毫厘,滚烫的气息仿佛已经透过空气传导过来。她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属于他的体温和力量感,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两人隔着那几厘米的致命距离,谁也没有后退半步,也没有再进一步。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微热的起伏,近得那未被完全触碰的空间里,仿佛已经炸开了无数细微的火花,噼啪作响。
靠在角落的江韵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他飞快地把脸埋进手里的谱子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心里疯狂刷屏: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太行了!
几秒钟,又或者像过了很久。窗外的雷声终于不甘地滚向了远方,只剩下雨声依旧滂沱。林雪萍长长的睫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像受惊蝴蝶的翅膀在奋力平复。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片几乎让人溺毙的暖昧气氛中挣脱出来。身体那因惊吓而靠近的弧度也极其自然地退了回去,重新挺直了背脊。
江明华悬停在空中的手臂僵了几秒,掌心里灼热的温度似乎还灼烧着他的神经。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臂,五指缓缓蜷紧,插回了自己有些单薄的毛衣袖口里,紧握成拳。刚才掌心那片空间残留的、属于她身上的温暖柔软触感仿佛还在。但他脸上,已经努力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那份极力压制下的心潮澎湃。
“咳……”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清嗓声打破了死寂。江韵华终于从琴谱后面抬起了憋得通红的脸(不知是忍笑忍的还是别的),表情努力装得若无其事:“那个……雨好像小了点?雷走远了。要不……我们等会儿冲回去?林老师您看……”
林雪萍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肩头上属于江明华的那件宽大的牛仔外套衣襟,将那温暖的包裹感收紧了几分。指尖捻着带着他体温的布料纹路,无声地摩挲了一下。几秒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依然看不清景物的水帘,最终落在江明华紧绷而沉默的侧脸上。
“再等等。”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平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力量感,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从未生过。“至少等雷暴完全过去,外面视线也不清晰。安全第一。”
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然后继续开口,语气自然地做出了安排,目光却最终落定在江明华身上,带着一种沉静的信任与无言的关照:“江明华,你外套给我了。里面毛衣薄,站那里靠墙更冷。那边靠里有张旧扶手椅,没有风,你坐那儿去。”她的手指指向了钢琴后面靠近内墙的一张铺着软垫的老旧藤编扶手椅。
江明华喉咙有些紧。他想说不用,他一点都不冷,胸口烫得像揣了块烙铁。但他看着林雪萍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如同清冽的泉水,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师长式的命令混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应了声:“嗯。”顺从地抬脚走向那张椅子。
琴房里只剩下雨声敲打玻璃窗的单调背景音。江韵华非常识相地又把自己缩回到了“盆景”的位置,拿起谱子开始煞有介事地研究,只是偶尔瞥一眼窗外的眼神里充满了想立刻跑路的渴望。
林雪萍重新在琴凳上坐下,背对着他们,纤细的背脊依旧挺直如修竹。她低头看着膝盖上那件属于少年的牛仔外套一角,指尖无意识地再次碰触了一下领口柔软的布料边缘,细微的动作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江明华坐在那张略硬的藤椅上,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灯光下那个被一件深蓝色外套包裹着的纤细身影。窗外雨声依旧,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汐,反复冲刷着玻璃窗。每一次潮水涌来、退去,都仿佛敲打在心上。
刚才琴键上流淌的音符,雷雨中的震颤,悬停的手臂,近在咫尺的温度,肩上重逾千钧的暖意,所有片段交织在一起,谱写着这个午后最激昂又最隐秘的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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