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福晋略微凑近了四爷,用气音说了一声:“您可要记得外头有的是人等着您犯错的。”
四爷如今在争的东西,福晋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有时候有些事情由后宅的福晋们来传递更为合适,加之四爷也要与福晋说些外面的事情,免得福晋在与其他福晋交际的时候不知前头的事情而被动。
这话一下子就劝到了点上,四爷原本因为愤怒青筋暴起,现在慢慢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纳兰星德:“你没有将怀恪照顾好,当初嫁于你家的时候你是如何答应我的?我的怀恪现在不过二十来岁,甚至还未曾有过孩子。风寒,呵呵,风寒!”
纳兰星德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哭道:“都是我的错,王爷若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不过怀恪如今已经去了,王爷,不能让怀恪的身后事没有体面啊。”
李侧福晋哭得呜呜咽咽的,现在她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明明前儿还在中秋见过了,那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生了四个孩子,这个唯一的女儿好不容易养到成年了。现在甚至连个外孙都没有留下,一个念想都没有就这样去了,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等看到怀恪的遗容,李侧福晋甚至直接哭晕了过去。
怀恪的葬礼办得很是隆重,她本就有郡主的封号,这么年轻就去了纳兰家很有些愧疚。在不逾制的前提下,什么都是用得最好的。
弘昼也和四哥去了两回,然后便被四爷和福晋勒令在家了。他们心中都相信这样的灵堂,小孩子不能多去,若是被魇着了,本就折了一个女儿了,再经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女儿去世很是打击了四爷,他直接上折子抱病,甚至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入宫。
康熙对此很是理解,当初温宪也是这般,明明都养大成人甚至成家了。但在一夕之间就没了,那时候他也是这般深受打击,不过不同的是老四现在只是一个王爷,可以任性些。但他是皇上,那时只能暗自伤神几日。
四爷告假不进宫,福晋也索性直接告了假。这两位都不进宫了,自然年侧福晋李侧福晋还有弘昼三兄弟也就不去了。
不用进宫过年了让弘昼很是高兴,前两年进宫过年一直很是折腾。除却
第一二回去的时候有些新鲜感外,其余的时间就只觉得麻烦。
今年过年并不算隆重,怀恪郡主发丧的日子就在年前不久。虽说父母不必避讳孩子的丧事,但顾念着四爷对这个女儿的疼爱,福晋还是将过年原本定下的一系列热闹的都撤了,只是在除夕和初一的时候府中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这个团圆饭还是弘昼在二姐姐过世后第一次见到李侧福晋,她消瘦了不少。原本虽然也是弱不禁风一挂的,但能看出身体不错,但现在瘦得衣裳几乎是挂在身上,仿佛吹过来两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似的。
四爷这几年待李侧福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这回怀恪过世,让他又对李侧福晋多了些怜惜。见李侧福晋用膳的时候不过勉强用几口,便关心了几句,还赐了几道菜。+
但李侧福晋不见多领情,道谢的时候也是淡淡的。
女儿去世,她原本是怨额驸的,她那样康健的女儿嫁过去不过几年。甚至中秋回来的时候都是面色红润的,现在这么小年纪去了,肯定是纳兰家待她不好。可后来她逐渐怨起了四爷,为什么要给怀恪挑这么一个额驸?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也不能明着给四爷甩脸子,因为她还有弘时。原本四爷就对弘时很不耐烦了,从前怀恪经常过来劝导,才让四爷对弘时耐心些。现在怀恪没了,也不知道日后四爷对弘时会是个什么态度了。
年侧福晋微微皱了皱眉,她心中微妙地有点不悦。从前在众人面前被四爷注视关心这样的事情是独有她才有的待遇,现在让她看着李侧福晋享受这个待遇,心中不免不快。不过她也知道怀恪郡主刚去,现在和李侧福晋有冲突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耿执羽低头继续吃菜,不参与这些眉眼官司。她和怀恪郡主没什么交际,更没什么感情,她进府的时候怀恪都十一二岁了,李侧福晋又是个霸道的,她们这些格格平日里根本见不到怀恪。
不过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就这样去了,心中还是有些唏嘘。
而钮祜禄格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眸中闪过深思,三阿哥的又一座靠山倒下了。
今年过年的一切仪式都从简,用过年夜饭后弘昼就和四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前几日去见额娘还有钮祜禄额娘的时候,钮祜禄额娘专门叮嘱过这段日子他们不能顽皮,也不要欢声笑语的,自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切不可玩闹太过。
这话弘历和弘昼都记住了,即便现在是大过年的,但他们依旧选择自己回院子。或看看书,或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但四爷还未急着回朝堂,反而是带着弘昼三兄弟去了庄子,甚至叫上了十三爷还有弘昌弘暾两兄弟。
到了庄子后,弘昼本以为是和从前一样在庄子踏春游玩,但没想到四爷这次带他们出来不是玩来了,而是种地来了。
看着眼前这一块地,还有地上摆着的锄头,弘昼扭过头去望向了自家阿玛。
四爷面带笑意,看着他们对着锄头犯难,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给儿子们出了个难题。
弘时皱着眉看着这块还没有锄过的地,若是知道来庄子阿玛要发疯种地,他肯定来之前就报了不舒服,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出门瞧瞧呢。
现在的弘时已经十三岁了,这两年间身体如春日里抽条的枝丫一般长得很快。个子眼看着马上就要超过四爷了,声音也逐渐开始变化成了公鸭嗓,这让他都不大爱开口说话了。
自己已经到了快要娶福晋的年纪了,弘时在心中抱怨。阿玛没急着给自己物色福晋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自己不务正业,这种地是他这样的王爷该干的吗?还是八叔这个阿玛当得好,弘旺堂弟可真是幸福,若是有这样一个阿玛,日后袭爵是郡王还是贝子都无所谓了,况且八叔现在年纪还不大,日后说不定还能往上升。
弘历已经拿起了地上的锄头,不过他锄地的时候不得要领,身板直直的,腰也不曾弯一下看起来很是费劲。他毕竟没有见过人干农活,只是听闻过,自然是不会的。
微微弯腰,弘昼抓起了锄头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他虽然也没有真正锄过地,但是也是见过人干这个活计的。现在心中想着从前见过的模样,弯着腰一下一下地锄着,虽然也不轻松,但瞧着比弘历干得要好点。
弘暾凑到了弘昼的耳边小声嘀咕:“难怪阿玛这回怎么都不愿意带弘晈,原来是来干活的,还好没带那小子,那小子过来肯定只会捣乱。”
“瞎说,”弘昼也低声说道,“我上回过去找你玩,弘晈明明就很乖。”
“你那是被他迷惑了!”弘暾突然就激动起来,声音略大了些引来了十三爷和四爷的注视,他便立刻老实了,假装自己在认真锄地。
见阿玛和四伯的眼神转开了,弘暾才继续道:“那小子惯会在你和弘历面前装,明明成日里在家中是个混世魔王,连阿玛看见他都头疼的。偏偏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你和弘历,每次在你们面前都装乖。”
“我看弘晈就是很乖啊。”弘昼坚持,虽说见到弘晈堂弟的次数不多,但印象中这个孩子一直挺乖巧的,冲着自己甜甜地笑的时候可爱极了。
弘暾撇了撇嘴懒得和他争辩,弘晈以后肯定会露出马脚的,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才是对的了。
眼前这块待锄的地半亩不到,有经验的农人前来一天也就弄完了。但弘昼一行一共七人,干了一天了连一半都没弄完,而且锄过的地方远不如农人锄得齐整。
即使这样,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弘昼的手依旧是累得快要抬不起来了。一旁的弘历和弘暾也是差不多的模样,都是累得都没力气说话了。
弘昌和弘时要好些,他们毕竟学骑射好几年了,体力要比这三个小的好不少。虽说也很累,但还能勉强保持仪态。
而四爷和十三爷就好不少了,虽说锄地不比几个孩子好多少,但是体力上要好不少。
“虽说农书读了不少,但自己前来试一试方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之辛劳。咱们这还是在春日里呢,还不算热便累成了这样。”四爷与十三爷感叹道。
十三爷的衣角上沾了点泥:“四哥怎么突然想起看农书了?”
“从前只读过《齐民要术》,听闻农间收成看天,总是想着自己也来试一试。”四爷说道,“后来多翻了几本才明白,这种地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差事。这几日我心绪不宁,便想到前来种地试试。今日虽辛劳,但让我心静了下来,看来这种地当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十三爷沉默片刻,不知答什么。
回到住的地方,弘昼直接干掉了两碗饭,今天这样一天的重劳动让他累极了。吃过饭后就直接在床上昏睡过去了,本想一觉睡到太阳升起,却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