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听眠知道被当成异类去讨论有多难受,所以,她觉得宋惜不应该遭遇这些。
竹听眠蹲在垃圾里,仔仔细细把宋惜的情书捡起来,尤其是写着名字的那些。
出来看热闹的叶雪瞧见了惊叫出声,“竹听眠你干嘛呢!垃圾多脏啊!”
叶雪过来拽着竹听眠的胳膊,叫几个一班的人回去拿扫帚和簸箕,“走走走,洗手去,不怕得病啊你。”
竹听眠低着头,害怕对上宋惜失望的眼神。
一班的同学来的很快,三两下把走廊上的垃圾扫干净了,倒回垃圾桶里,几个男生把垃圾桶抬去垃圾场。
一些尚未被捡起的脏污碎片就这样在竹听眠和宋惜的面前被垃圾桶吞吃了。
“不是我做的。”在宋惜开口质问之前,竹听眠主动开了口,“昨天晚上我想把它交给李长青的时候就发现它不见了。”
“我有去找,但是没找到。”竹听眠声音越来越小,觉得自己的解释十分苍白无力,耷拉着脑袋,没再为自己辩解。
无论如何,总归是她弄丢了宋惜的情书。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竹听眠握着手里的情书碎片,没有等到宋惜的回复就走了,像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怕宋惜的质疑,还是怕宋惜背后那些同学的议论,又或者是怕从三班教室里走出的李长青。
怕李长青看到自己的狼狈,怕李长青会觉得自己不堪。
毕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竹听眠确实许愿过情书消失就好了。
她怀揣着对李长青的觊觎,无法坦荡地说自己清白无罪。
如何处理情书碎片也是一个麻烦,竹听眠丢也不是,留着也不是,只好拿了个深色塑料袋装了,放在抽屉的角落。
每次从抽屉里拿书,或者翻找什么东西,瞧见这个塑料小团,竹听眠总要停下来看上那么一眼。
不得不说,她很欣赏宋惜情书里的直白热烈,像团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着。
竹听眠觉得喜欢就该是这样的,轰轰烈烈,哪怕知道没有结果,也义无反顾一次,才能算不留遗憾。
如果她喜欢的人不是李长青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竹听眠早就行动起来,去告白,去追逐,去表达自己的喜欢,死皮赖脸缠着对方。
就像宋惜情书里说的那样,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只是在单纯的,炽热的,爱着你。
偏偏是李长青。
这个最没有可能的人。
她说了千千万万遍讨厌的人。
“竹听眠!你在发什么呆!”
啪的一声。
一本书落在竹听眠的头上,拂过她的脸,带起一阵风。
竹听眠猛然回神,发现班主任老刘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
老刘一把将竹听眠抽屉里的深色塑料袋拽出来,嘴上还在止不住地训:“这一节课你看抽屉好几次了,到底是什么玩意有这么大魔力,你知不知道这是高三?!再不冲刺,一分压倒一万人!你也不是稳上985的!”
竹听眠的一颗心悬到嗓子眼里,几乎要活生生蹦出来。
闯祸惹事许多年,竹听眠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屈能伸,深知此刻不能硬来,连忙讪笑着道歉,“老班,我知道错了。这里面是我做的一些外国诗歌的摘抄,关于人生的感慨。唉,我知道我就一个中流水平,压力大,最近几次老是没考好,感觉努力也是白努力,有点迷茫。”
班主任闻言看了一眼竹听眠,像是一个长辈看着自家熊孩子一般,嘴上还在不停数落,但也没有再多关注这个塑料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看见是些脏纸片,就还给了竹听眠。
“那你更要好好听课,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百炼成金,你这才哪到哪。”
竹听眠接过塑料袋,笑着答了一声,站起来捧着书,“我站着听,这样不犯困,保证不犯了。”
班主任被哄得没脾气了,只轻飘飘落了一句“下次注意点”,又继续开始讲题了。
竹听眠翻着课本,把李长青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下课铃响起,班主任还在讲题,竹听眠就继续站着,也不落座。
大课间一共三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老刘还没有下课的意思,依然在黑板上画着辅助线,口中念念有词,训着底下学生心不静太急躁。
竹听眠认认真真做着笔记,面上看不出一点抱怨,心里已经不知道哀嚎了多少次。
忽然,她听见外边走廊的脚步声里夹杂着一声笑。
很轻很轻,混在少年人的打闹声里,需要很仔细听才能分辨地出。
但是她就是听到了,清楚地听到了,像是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这声笑。
那是李长青的声音,清亮蓬勃,像是可乐里浮出的气泡。
竹听眠转头看竹窗外,瞧见几个发小来来回回路过一班的教室,就为了看她被罚站的样子。
视线相接,其他发小都撇过头,假装自己真的只是偶然路过,不自然地同手同脚,或者僵硬地目视前方吹着口哨,恨不得把“我才不是来看笑话”写在脸上。
唯独李长青不一样。
他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站着,悠哉悠哉地双手插兜,望着她笑,乌黑的瞳孔里盛满幸灾乐祸,唇角上扬,带着些罕见的痞气。
明晃晃嘲讽她也有今日。
坏得明明白白,恶劣得毫不掩饰。
他对其他人都挺温和,只对竹听眠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