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岱川看着阮熹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会吧。”
清澈的池水映着落日的橘色,黄昏的风柔柔地吹皱泳池,又柔柔地滑过他们,往一望无际的更远方拂去。
好像这个世界无比温柔明晰,没有龌龊。
其实不是的。
程岱川说,他读初中时,一家三口去看过一个新开发的楼盘。
那时候程岱川父亲的生意已经很赚钱了,打算换个房子住。
是商女士善解人意地劝说,新楼盘价格虚高,而且做生意也需要资金充裕,不如等一等再买。
程岱川记得那天,商女士在修理一束花型饱满的双色牡丹。
牡丹花没有心机,只是尽情绽放着。
商女士也是一样没有心机,笑容动人地劝:“再说,住久了也舍不得这里,离儿子学校近,我们也和邻居们相处得这么好。”
程岱川在夕阳光里眯了眯眼睛:“同年,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程光恺还是买了一套新楼盘的房子。”
程光恺应该是那个人的名字。
阮熹脑袋里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念头,因为无法理解那个人的无耻,而瞪大眼睛:“该不会”
程岱川扯了扯嘴角:“啊,他的情人很多。”
情人也分三六九等,需要长期接触的,可能会被带到新楼盘的房子。
一夜情缘的那种呢,就在酒店,免得找上门添麻烦。
阮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真的是忍了很久很久才勉强忍住难听的话。
她拿起已经融化的猫猫冰淇淋,猛挖一大块,往嘴里炫,恶狠狠地嚼碎里面的巧克力脆。
她竟然还劝过石超别冲动
啊!后悔!!!
就应该让石超狠狠地揍那个人一顿,最好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
冰淇淋根本无法浇灭心头火,火苗越烧越烈,直冲天灵盖。
阮熹怒气值飙升,站在清凉的泳池里,几乎快要憋到自燃。
程岱川却在这个时候伸手过来。
他像是那天凌晨没睡醒时一样,温柔地揉了揉阮熹的头发:“想骂什么,骂就是了。”
“毕竟他”
“不重要,你别憋坏了。”
阮熹看着程岱川眼底纵容的笑意,忽然什么都骂不出来。
冰淇淋已经化得不成样子,她张了张嘴,眼眶一酸,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商阿姨她明明那么好的啊!”
程岱川说:“是啊。”
阮熹摇头:“我不能理解,拥有那么好的家庭为什么还要”
反而是程岱川在开导阮熹:“别钻牛角尖,我们不需要去理解错误行为的动机。”
“可是程岱川,你别再为那种坏人伤害自己。”
“啊,我有么?”
“不好好睡觉是不行的。”
“这两天睡得还行。”
“那是因为吃了晕船药啊!”
阮熹叨叨了一堆从长辈们那里经常听到的、久而久之累积下来的睡眠不足的坏处,“尤其是睡前,还是不要总想这些吧。”
程岱川看起来挺平静:“没想,刚开始可能有点难以接受,现在只是对商女士感到抱歉。”
阮熹有点发愣。
商阿姨不是说过幸好有程岱川在吗?不是说过程岱川一直在陪她,连开庭都陪着一起去了吗?
“为什么是你感到抱歉呢”
程岱川时常感到抱歉。
在过去,程光恺总是以忙于工作的疲惫模样出现在家里。
连程岱川都忽略了,原来家庭里最辛苦的人,是商女士。
商女士做着园林设计师的工作,同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总是笑容灿烂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高中时,商女士曾不慎烫伤了手臂,程岱川放学后,匆匆赶往社区医院——
商女士小臂布满烫伤水泡,又涂了油乎乎的烫伤膏,惨不忍睹,却举着手臂对程岱川笑:“快来看妈妈的花臂,酷不酷?”
想到这些场景,程岱川痛苦地闭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