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衔青想,啊,原来坦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式,哪怕只是坦白了部分。
此时的安鹤像是一只被安抚了的小兽,接受了她的说辞。人都到了这儿,不接受也没办法了。说到底,安鹤也只不过是在气她骗人,毕竟同样的境况下,很多人都会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是,骨衔青就不是坦荡的人,倘若她是,她就活不到现在,就无法运筹帷幄,布下全局。
这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优势。
她永远不会讨厌自己的优势。
骨衔青再次往前压低了身子,她用长靴分开安鹤的腿,居心叵测踩在凳子边上,轻声问:“安鹤,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安鹤呼吸重了一些,没有动。
“我的骨架在绿洲中央广场上,拜托你,找到我的身体,我想把它救出来。”
安鹤的心跳明显加重,整张椅子都摇晃了一下,安鹤仰起头问:“这是你求我的第二件事?”
骨衔青弯着眼睛笑:“嗯,也可以这样算,这是我求你的第二件事。求你,找到我。好不好?”
骨衔青看见安鹤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是心痛吗?还是愿意为了她以身犯险的动摇?
因为爱吗?还是因为想要捣毁她骨架的恨?
骨衔青猜不出来。
这次她没有说谎,一个字都没有,自保也好,坦白也好,索性提前将自己的目的告知对方。毕竟,她所有谋划,都是为了让安鹤义无反顾带她出来,爱到入骨也好,恨到想杀死她也好,这个结果都成立。
但不代表,这不是为了引导安鹤前往绿洲的理由。
找到我吧,安鹤。救一救我。
哪怕你想杀死我都可以。
“骨衔青。”安鹤良久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你去了绿洲,我会解释给你听,我会带你去我的家,还有工作的地方。”骨衔青很开心地笑,“说起来,这个话林湮也问过——”
“别提林湮。”安鹤突然挡掉骨衔青的腿,猛地站起身:“别提她。”
骨衔青仍旧是笑:“为什么那么恨她?我觉得林湮还算个不错的使徒,她的天赋和我很像。”
“骨衔青,你一定要逼我吗?”安鹤望过来的目光充满怨恨,片刻后,安鹤咬咬牙,逼近,近到挨着骨衔青的头,双手撑着桌面,呈一个禁锢的姿势,“我不恨她,恨的是你。”
会议桌的高度齐腰,两人的空间骤然拉进,平复的情绪却再次起伏。
骨衔青的膝盖,碰到了安鹤的腹部,挤压得生疼,于是她干脆分开。腿卡住安鹤的腰,伸手圈住安鹤的脖子:“我昨晚就想问了,小羊羔,你到底恨我什么?”
她都已经说明过倒戈是个局了,安鹤还恨她什么?她倒想亲耳听听。
要是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坎就算过不去。
……
安鹤分不清,骨衔青是故意要折磨她,逼她亲口承认些什么,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最初对林湮根本没有那么浓烈的杀意,都是骨衔青的错,她不愿意看到有人比她更适合与骨衔青为谋,说到底,是贪心,是不甘,是害怕骨衔青的眼神再落不到她身上。
她突然就想起,当初骨衔青从巴别塔三十七楼跳下来时,说的疯言疯语,什么“即便我坏透了,也比塞赫梅特好”“只有我,只有我可以拥有你”这种鬼话,安鹤当时并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病态的掌控和占有欲望,可现在她深刻体会到了。
骨衔青坐在桌子上,仍旧高一些,俯视着,等待着,头发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遮住了她们半张脸。安鹤看着骨衔青的脸,看薄而明艳的唇,继而再看脖子上的伤,想要吃掉对方的念头呼之欲出。
安鹤想,她是没有强烈占有欲的,从不认为什么人、什么事物、什么地位天生就该属于她,可是现在,她渴望占有骨衔青,渴望到想死的地步。
不不,又或许,占有欲早就存在,和她的胜负欲、求生欲一样浓烈,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直到被骨衔青牵扯出来,成了越收越紧的绳索,最后全都系在骨衔青一个人身上,打了死结。
她想碾碎她,占有她,不仅身体交融,还要灵魂相合,直到化为一体,成了烂泥,再也拆分不出来,她才感到安全。
她真的恨死骨衔青了。
“恨你欺骗我。”安鹤抱住骨衔青的腰,“恨你轻而易举就离开我去握林湮的手,恨你陷入无助境地孤注一掷时,还在算计我,恨你没有把我当成可以依赖的人。你怎么不依赖我呢?你不是最喜欢依赖我了吗?”
骨衔青,你还会推开我吗?
安鹤像高烧患者一般呢喃:“只有我可以拥有你,骨衔青,你是我的,你只能看着我。”她看着骨衔青微微张开的唇,一用力,将骨衔青压倒在桌子上。
骨衔青将闷哼含在齿间,笑:“我还有伤,小羊羔。”
安鹤眼睛沾了水雾:“你不是喜欢痛吗?”
“……也是,你给的痛,我不讨厌。”
骨衔青捧着安鹤的脸颊,又用手指描摹对方的鼻尖和唇,她看到对方眼中想要掠夺的意图,那是不满足与肉。体契合,而是要求她付出相等感情的野心。
都贪心了,都越界了,甚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怎么办?
可骨衔青好喜欢安鹤这副模样,让她感觉到安全,感觉到被爱,或恨,随便什么都好,她太欢喜了。
心脏猛烈跳动,然后同频。多好,安鹤也是疯子,骨衔青真是爱极了和她一样的疯子,旁人毫无吸引力,只有疯子才与她相配。
“那你可要小心。”骨衔青抵着安鹤的额头,指腹摸着安鹤的耳廓,然后是耳垂,揉捏,然后侧头靠近,轻舔,用气声说话。
“赔礼我已经给过你了,这可不是赔礼,你要有心理准备。”
吻落下来,如滚烫的水,冲刷着纠缠的舌尖,像潮汐冲刷礁石。
湿润但热烈的吻先是落在唇角,然后是耳朵,接着落到脖子上,即便是情迷之际,安鹤依旧避开了骨衔青的伤,呼吸滚烫掠过绷带,将伤口熨烫得极为舒适。
“嗯……”骨衔青缩起腰,尽数咽下欢愉的声音,除了安鹤,她不想任何一个人察觉自己的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