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莉女士的失踪,安鹤没有花费太复杂的心思来掩盖,只烧掉了一件衣服。
她不需要费心隐瞒其她人,只需要处理好罗拉。
罗拉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了贺莉的失踪。在和安鹤四处找寻无果之后,安鹤不经意间提出猜测:贺莉会不会追随红衣使徒去了?
“怎么追随?那也不可能整个人消失,这些都是幻觉和无稽之……”罗拉浑身一震,随后转身,踩着晨光主动带着安鹤前往矿洞。
贺莉不可能失踪,也不可能离开铁墙,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罗拉试过了,对她而言哨兵的防御非常严格,对贺莉就更加不用提。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贺莉还在要塞内。
罗拉注意到矿洞里的裂缝有人为堵过的痕迹,她之前来过一次,但上次并没有进得太深,只瞥了一眼确认有具骸骨就立刻离开。
而这一次,深坑里的骸骨已经变成了骨头渣子,被火灼烧过,和碎石混在一块儿。
石头缝间,还卡了一片没有燃烧完全的布料。
布料和贺莉女士的外套一模一样。
像是一起被烧灼了。
安鹤站在深坑边缘,往下凝望:“你说,信徒们产生的幻觉,是真的吗?这算不算以身供养她们信奉的神明?”
“怎么可能是真的。”罗拉皱了皱眉:“你是说,幻觉让贺莉女士主动自焚了?我看你们……真有病。”
安鹤不置可否,转身走向外面。罗拉没有出现过幻觉。那再好不过了,这代表着她无法理解教徒的行为模式。既然无法理解,那么再反常,都是正常。就好比疯子管蚂蚁叫妈妈,也没有人会去深究。
这样正好,骸骨被摧毁的事,和贺莉失踪的事,恰好合在一块儿解决。她不用额外再给罗拉多余的解释。
“贺莉失踪,你来想办法对上汇报吧,特别是苏教授。”安鹤很熟练地将烦恼丢给罗拉,“毕竟你时不时探望感冒的贺莉,大家也知情。”
罗拉苦恼地捡起石头,帮安鹤一起把裂缝再度封好:“有些棘手,只能先不张扬,就当贺莉仍旧在家里独自养病。真菌的事,要瞒吗?”
“瞒。”安鹤说,“不棘手。现在大家不会放太多精力在这上面,因为,有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就像现在,她的手段也略显生疏,并不精细,但没有人会有心思细究这件事,包括罗拉。
安鹤说的大风暴,是指第一要塞有所异动。
……
一天后,安鹤处理好了潜伏者的问题。
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暗示时常会去要塞外围巡逻的海狄,要多去东南方向——即之前两人被骨衔青袭击时所在的山坡看看——谨防有新的敌人出现。
海狄认为她的谨慎非常必要,所以,很快,第九要塞的巡逻组发现了第一要塞潜伏者的尸体。
这具尸体竟然没有被四阶骨蚀者捡走,身上盖了一半的黄沙,所骑的机车就压在尸体上方。
尽管这辆车子做了很强的伪装,从模样到材料看上去都像出自第七和第三要塞的手笔,但精通机械的海狄拆开了发动机,敏锐地发现,里面有一些第一要塞的加工零件。
尸体被子弹和匕首所杀,都不是第九要塞的武器。枪没了,尸体死因也成了谜团。
这样的谜团,反而让第九要塞的人更加警觉,[第一要塞又派人前来挑衅]的情报,很快被海狄传给了所有人。
安鹤听到的时候,还假装惊讶了好一阵,她平时情绪不太外露,因此,只是沉下眼眸,海狄就能感受到她的忧虑和愤怒。
“不用担心。”海狄安慰她,“我们会用性命好好保护第九要塞的。”
安鹤垂下头。
片刻后,她击打在拳力测试桩上的力道,比最初重了好几倍。
海狄和阿斯塔都关切地看着她,深刻地感知到安鹤是真的在生气——就像每一个与第九要塞命运与共的荆棘灯,都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愤怒。
这样的警戒还不够,安鹤需要和伊德聊一聊。
抵达伊德办公室时,安鹤听到了吵架声。实际上也算不上吵架,更像是两个人在强压不悦、铿锵有力地争论。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道缝隙,安鹤挺直腰板光明磊落地站在门口偷听。
透过缝隙她看到苏绫和伊德站在办公桌的两端,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正在对峙。
她们都没有看到她,也都顾不上理会她。
啊,安鹤心想,伊德之前说“苏教授总和我持不同意见”原来确有其事。
苏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因为争论而变得赤红的耳尖,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另一端的指挥官。
她的声音仍旧柔和悦耳,但此时带上一种少有的威严:“我依旧认为,你不该将第九要塞置于危险的境地。”
指挥官伊德抱着双臂站在另一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面孔,只有微蹙的眉头表达了她的不悦。
这种蹙眉的微表情惹恼了苏绫,苏绫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该莽撞给其它要塞发出警告,说什么联合防御。第一要塞的卧底早就在其它要塞扎根,这代表她们早有准备并且不知道拿到了什么情报。
“现在,你如此直白地站出来提出联合防御的方案,相当于直接的、决绝地把矛头引向了第九要塞。有几个要塞给了你回应?伊德。”
苏绫胸腔起伏,愤怒让她难以平复呼吸的速度。
伊德动了动唇,移开了目光:“两个。”
“只有两个。”苏绫撑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那么,激怒了第一要塞,我们两方现在交战,第九要塞的民众怎么办?”
伊德眉间的褶皱加深:“我既然提出这个建议,就代表我有能力承担得住,也有能力保护好她们。”
“是吗?”苏绫的眼镜反射着灯光,“那么,你准备率领多少荆棘灯的人应敌?所有人吗?后勤部队、在后方的民众,是不是要拿起铁镐和铁锤,跟你和你的队伍一样,勇猛地战斗到最后一秒?”
她保持着缓慢的语速,并非在质问,可每个反问都确实在表达她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