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故事哪里好笑了?”
年幼的我听不明白,只能坐起来,以奇怪的眼神向对方求证。
【好笑就好笑在狐狸信任了兽王。】
欺诈系统停下动作,侧过脸。
【我说过吧,欺诈师是骗取他人信任的职业。】
【一个骗子向另一个骗子交付忠诚,却期待得到善终。】语毕,她语调一顿,血红色的双眼倒映出我的身影,【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不是吗?】
彼时,我还想和她争辩,可熟悉的疼痛却在此刻来了。剧痛的感触在身体内搅动,腹腔内也在用力收缩,我浑身冷汗,像是弓着的虾米那样蜷缩在床头,差点栽下去。
坐在床头的红色人影微微一愣,跟着伸出手,将我拥抱在怀中。
她的手很冷,没有半点温度。
【又开始疼吗?啊,这样啊。】
【没关系。好孩子,再忍忍吧。】她低语道,【我会陪你度过这段日子的。】
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听懂。
唯有这句话,「狐狸」没有说谎。
说来讽刺,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是羂索带走我的这些年,通过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身上究竟发生
了什么。
受肉。
人类的肉。体与咒物融合的结果。
吞下咒物的人,基本都会死于咒物的猛毒。
就算有极少部分的幸运儿活下来,也称不上什么好事。
一直到现在,回头去看幼年的很多经历,原来都早有预兆。
那天,就和往常一样,孩子们都在大人们的带领下,拔附近一圈土地的杂草,边玩边做,脸上,手上全是灰头土脸的痕迹。
所以在院长奶奶宣布休息时,我不顾大人的呵斥,一路小跑着回到屋檐下,端起桌前属于自己的杯子。
那东西顺着水流倒进嘴里时,我其实是察觉到了。
但它就像是有意识一样,来不及吐出,就滑进了食道。
然后,在倒下之际,我听见了。
一声分外欢欣的叹息。
“血氧…在掉…这样下去……”
“…呼吸机……拿来……”
“没有……回应…”
“是不是……已经…?”
我其实没有告诉医生,抢救的那会,我听得见其他人的声音,却因为掐在我脖子上的那双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所幸,相比其他受肉的人,我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
就算在现代医疗的帮助中存活下来,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改造,随时都会崩溃。
而没有经过正统的咒物制作流程,来自几百年前的古老灵魂其状态也称不上有多好。
无情流逝的岁月蹉跎着她的精神,就算想要强行争夺身体的主导权,结果也必然是共同死亡。
正是这诸多利益的考虑,才让和诅咒无异的死者抵抗了本能,放开了我的喉咙,选择了更为耗时的十几年长跑。
想要修补灵魂,温言细语的诱导是一个远比胁迫还要好的方法。
因此,在她的甜言蜜语中,她的术式成了我的力量,她的需求成了我的需求。
【你有了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能力。】
谎言。
【如果想要更畅快地使用它,考虑一下当欺诈师怎么样?】
谎言。
【那些人对你产生的种种怨念、愤恨、以及诅咒,能成为你的能量。】
自然,这也是谎言。
全都是为了替她那残破不堪的灵魂汲取燃料。
随着长大,我逐渐意识到,我会一次次生病,都是身体在被改造的迹象。
对此,我选择避而不谈。
因为相处的这些年下来,我本以为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
但我低估了不见天日的死者,对于重返人世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