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源于对后续发展的恐惧,也是源于能解决事态的兴奋。
一直以来,我都盼望着这天的到来。
可等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期待着时间流逝,又同时希望它就停在此刻。
回顾过往的全部人生,这还是第一次强烈感受到了,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举动,都可能改变结果。
我会输吗?
还是说,落得比死更可怕的结果?
我闭上眼,重新平息好情绪后,再转过头,看向梳妆台的一角侧。
那里,正放着提前备好一束花。
落日昏黄。
大片的残阳沿着演讲大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讲台附近,把地表染成橙红的颜色。
我捧着怀中的白菊,走回台前。
明知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却还是拨开外包装,拿起后台用来修眉的小剪子——
咔嚓咔嚓。
平日热闹非凡的盘星教聚会很少会如此冷清。
最起码,不会连几个守门的都没有。
布施的结界彻底屏蔽了外面的音源。
布置在观众席的椅子都被整整齐齐地收拾走,留出十分宽阔的空间。
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干枯的叶子从枝干上分离的声音。
也正是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之中。
我等的人到来了。
“那束花是专门用来迎接我的吗?”
一道轻柔却分外薄凉的女声从大厅的门后传来,我手中动作一顿,循声看向出现在大门附近的人。
“当然。”我说,“久别重逢,自然是该回敬您一下,老板。”
“那可真是令人高兴。”挽着发髻的中年女性这样说着,笑盈盈地迈腿走进来。
对方裹着一件黑色的和服,看上去如同无法被阻拦的一道影子。
一步,两步,三步……
「她」步态轻快,脑后插着的发簪花穗子晃动,一直移动到空旷的大厅中心,才骤然停住。
“菊花在日本可谓是优雅与高贵的象征。我很喜欢。”
阳光把场地刚好撕成两半,划出清晰的明暗交界线,一半阳,一半阴。而羂索正好立于暗面,他眼眸轻弯,就那样从下方眺望着台上的我,慢条斯理道:“不过我记得,这种花在你的国家,是出现在丧葬场合。”
“正因如此,很配你。”我面不改色,放下剪刀,反手将这束花丢过去。
台下的人信手接住它,一脸遗憾,以手抚摸花瓣下光秃秃的枝干,“修剪枝叶可不是该这样粗暴的。”
“不把碍事的叶子剪掉,花的主体又怎么会衬显出来呢?”我隔着桌上堆积的树叶,俯视看向对方。
羂索“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没有带任何帮手。
我歪过头,佯装好意地询问:“您认识的那些诅咒师呢?”
“真的要问我这个问题吗?”对方抬起长袖,遮住上扬的嘴角:“大部分都被你安排的人留在外面了,那么多条人命,可真狠心啊。”
我听得出来,他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从现在开始,要死多少人,是我的问题。
“我可是非常非常讨厌你。”我冷漠地说,“既然要做,就要把事情做绝点。”
羂索是个狡猾而敏锐的老家伙。
我太清楚这点了。
正因如此,我一直在幕后隐藏,为了就是让自己的痕迹在整个咒术界消失。
直到最近两个月,才回到东京来。
如果说禅院家和黑衣组织的事,还可以归为我艺高人胆大。可盘星教一出事,羂索比我更深谙成人世界的规则,他必然会怀疑到我和警察有联系。
他有能力处理处理好这些。
所以,只要动手,我就必须做好走上台前的准备。
听见我那么说,眼前的人笑了。
“真是会诛父母心的孩子啊。”他把头一歪,低缓的女声酝酿着十足的柔情,充满蛊惑,“如果你不是我亲手带大的,这场过于粗暴的邀约,我本不该来的。”
一个黑衣组织的衰落,对羂索的千年生涯来说,都是能被接受的损失。
但盘星教不同。
无论是商政间的权力,还是安插在咒术界的大小钉子,都需要用信徒们手掌下哗啦哗啦如雨一样落下的资金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