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需要处理的只有眼前的这块广袤无垠的冰。
我抬起手掌,尝试调用咒力,那种无形的桎梏却依旧死死压制住我,只要不离开此地,就等同无解。
穷途末路了……吗?
身体因为极度的低温而异常僵硬,诅咒也肆意着在体内冲撞破坏,将之前受到的伤势一步步加重。
我低头,沉默不语看着自己在冰面上的倒影,五指摊开又很快慢慢收紧。
……不。
还有能做到的事。
之前在黑门里没做完的事。
从有记忆起,我第一个学到的咒术常识便是束缚。
它几乎说可以是贯穿了我的整个人生,令我不得不听命于羂索。
但是,和我最早立下束缚的存在,不是羂索,而是系统。
当年,我为了获得指引,获得力量,不得不立下的那个束缚。
咳……
我双手贴在冰层上,顾不得呼吸间都已经带出血腥味,以沾血的手在地上绘出记忆之中的咒文。
只有这样才有出路了。
血很快就凝固了,所幸由它凝结的冰片很锐利,轻轻一划就能流出新的血。
束缚是不可抗拒,亦是维护公平的法则。
而眼下,关于那个束缚,我若是想要获得短暂突破桎梏的力量,就必将付出等价的代价。
我审视着冰上的咒文,指尖停顿的那一刻,骤然发动。
咔嗒。
最开始是只是碎裂,像是海面因为天气转暖的融化垮塌的样子,随即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彻底融化为水。
须臾之间。
一只巨大的、蔚蓝的眼瞳在水下浮现,缓缓睁开,那毫无疑问是五条悟的眼睛,幽静、冷淡,却又像是能洞穿所及一切的眼神。
没有立足之地,我直接跌入这片浩瀚又憩息着神子眼瞳的大海之中,却奇异地没有溺水的感觉,就这样平稳地坠落至海底。
那只苍天之瞳在海中似乎没有实际的形体,只是单纯的一片虚影。
明明是什么也没有,寂静无声的宽广海洋,却在此刻显得分外温暖。
我在不会令人窒息的海底中缓缓抬起头,当看见那扇黑门也一并坠至此处时,并且产出裂纹时,便还是强打起精神握住它的门把。
察觉到它是可以被打开的那一刻,我的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
门打开了。
漆黑的颜色之后,是最醒目亮眼的一抹银白。
身穿连帽衫的五条悟回过头,看起来他刚刚正在和式神交战,一只手拎着式神半边残破的身子,脚下还踩着几只正在消散的黑影,神色间略有些诧异。
所有与他交手的式神都在门打开的瞬间被海洋融化。
自遵从羂索的命令踏进咒术界的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算是非常了解五条悟这个人了。
他直白,在大部分情况下都表现得过分坦率,但并非像歌姬前辈所怒斥的那样读不懂空气,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在任何场合都变成自己的主场,
他散漫,无拘无束到同为挚友的夏油杰偶尔都有点火冒三丈,但那么我行我行素的人,面对夜蛾老师饱含怒斥的拳头也只是会一边嘟囔着揉着起包的地方,一边异常乖巧地出去拎水桶罚站。
他爱笑,笑起来时候惊天动地,总给人一副很容易就带着椅子笑翻过去的感觉,但开朗又明快的笑颜之下是挥之不去的薄凉,一旦收起所有的在外情绪,亦如冬日里的流水那般干净,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我知道他嗜甜,知道他随身备着形形色色的小零食。
因为那不光是因为他自己的喜好,也有因为六眼不间断运转消耗的能量远远超过普通人类身体消耗的缘故。
我知道他傲慢,知道他极少把夏油杰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因为迄今为止能跟上他脚步的人几乎不存在,甚至出现在他人生之中的那些人大多都在一遍遍地加强这个观点。
但是,唯独……
关于五条悟更早之前的幼年时光,它是我未曾触及的空白领域。
我原本不了解他。
可经过之前的那些却似乎又理解到一点他的想法了。
见证了诸多死亡的五条悟,远远超过其他人的五条悟,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弱者,也不觉得有谁能理解自己。
正因如此,他会做只有自己能做,只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不会轻易交给别人去做。
主动踏入今川陷阱前的他,抱有期望的人是夏油杰,他打心底信任着自己的挚友,才毫无后顾之忧地走进去。
完全不记得高专经历的他,没有抱有期待的人,哪怕都有人主动走到他的面前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或许说并不打算看见。
令人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