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反倒将它掉转过来。
食指刚触及到凹凸不平的花纹菱角,漆黑的镜面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犹如溅起涟漪的水面,它骤然亮起,映出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孔。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少女模样的人在镜中缓缓睁开眼,那是每一天我都会在镜中看见的——属于我的脸。
身体仿若在这一刻如有飓风拉拽,整个人被直接吸进镜面,那漆黑的表层亦如平整的水面,当手穿过去的那一刻,便无可避免地掀起层层波澜。
被彻底拉扯进去的那一刻。
外界的车流,鼎沸的人声……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再被沉闷的死寂取代。
周身的环境变得一片漆黑。
但大概只是幻象,我人应该还在定食屋里。
二级咒物,云外镜。
正如名字一样,是寄宿着诅咒的镜子,被它所映射的对象,会被唤醒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存在,瞬间扩大被诅咒者的负面情绪。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在数秒后又亮起了光,几束变化的彩灯落在我所站立的位置,我眉头轻蹙,抬头环视四周。
高挑的天花板上,一只又一只的玻璃杯错落有序倒挂在上方,折射着柔和的灯光,叠加出富有层次的色彩,一并也忠实映出我的影子。
不远处,仿若从泥沼中挣扎脱出的舞台拔地而起,自动发声的架子鼓、吉他、电子琴构成一副热闹的画面,台下明明没有一个人,却响起口哨与喝彩声。
就像是要把现场的气氛炒热到最高,舞台的两侧窜起火苗,灼热的气浪逐步扩大,甚至将空气都烧燎地扭曲变形。
酒吧。
演出。
火焰。
这些熟悉的要素勾起了我一些不妙的回忆,这是我曾经在入学前,在那个咒胎领域遭遇过的场景。
如果说,刚刚那位女士,她的恐惧是对于自我的不自信。
那么……
我呢?
我握住凭空出现的咒具,内心这般自问道。
而在这咒物营造的虚幻影像,在摇曳的火光交织之下,在视野的尽头。
果不其然,我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你的坚持可以到这里为止了,裕礼。】
虚幻的系统身影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笑容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可说出那句话的同时,那语气比起安慰,更像是一种徐徐图之的引诱。
站在我眼前的那道影子还在说:【把一切交给我,不就好了吗?】
……
……
啪。
云外镜的镜子被我翻了个面。
四周景象瞬间回归了正常。
我面无表情地镜子贴上封条,确保那讨厌的景象不会再跳出来。
“可怕,好可怕。”
“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不能、不能、我不能……”
诅咒的低声细语在挥手间被荡平,终于中止了那没日没夜的复读行径。
破灭的污秽之花绽放在房间里的各处角落,再化为烟雾散去。
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完成了咒物封印,面色如常地离开那家定食屋。
当然,也告别了搭过话的两位女士。
从头到尾,这里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只有稍微对异常气息敏感的普通人,或许才能察觉到,这附近阴冷的氛围消散了不少。
“嘿咻,收工收工~还以为要花很长的时间呢~这下可以吃大餐了~”正在驾驶位上开车的新田慧开心地哼起了小曲,甚至抽空朝后座上的我问道:“对啦,裕礼同学要不要一起?你晚餐都喜欢吃什么,法餐还是手握寿司?”
“在晚餐选择上我向来是面包派。”我郑重地回答,“很高兴您邀请我,但不巧,我已经用过餐了,晚上也还有其他的安排。”
“居然提前有预约了?!”被拒绝的后者倒也没有特别失落,恰恰相反她略微侧过脸,给了一个十分惊讶的眼神,“是约会吗?”
我直言:“不,是为了给京都校一个刻骨铭心的痛击特训。”
新田慧:“……”
对方当即收回了想要听八卦的表情,回头踩油门加速的每个动作都似乎充满对我为何能如此无趣的怨念,但她总归是一位老练又体贴的职场女性,没过一会就提出了可靠的建议,“那我先把你送回学校吧,既然要特训,记得好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