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笔的姿势略显怪异,华容仔细一看,太子的手掌竟是红的。
想起刚才擦身而过的和尚一身戾气,华容惊讶道:“那秃驴竟敢打皇兄?”
太子道:“圣旨命高僧为师,凤藻宫特赐戒尺。答不出来,便是如此了。”
华容哑然。
“……皇兄,我方才过来东宫,看到刘芙来探你。”
然而刘芙却没有一起来,必定还有下文。
华容犹豫说:“还看到了……五皇兄,他与刘小姐似乎相谈甚欢。”
太子笔尖不停。
华容窥探太子的右脸,那晚清晰可见的指印消失无踪,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天是眼睛坏了。
然而这几日五皇兄深受父皇宠爱,春风得意。而母后对东宫的训诫丝毫未放轻过,东宫大门日日紧闭。
这一切都告诉她,事情也许比太子唇上的血痂更荒唐。
“青云寺的和尚那么多,还有一个嫌犯送上门来,皇兄挑一个替死鬼就好了,何苦担上骂名?”
先前说那么多都无动于衷,此时太子终于看她一眼:“你最近倒变聪明不少。”
华容唇角微勾,又听太子说完下半句:“然总体来看,还是蠢的。若真找到嫌犯,岂非对责令五皇兄督办的父皇不敬?伤了父子情分,那就不好了。”
言毕,太子又对华容说:“阿漪,若是无事,不如多去藏书阁走一走。不要总围着韩孟修转,那样很像冷宫里的狗。”
华容心道:你还不是一样,那巴掌印怎么来的,她这几天连蒙带猜,已推测出来了。
她偷偷白了太子一眼:“五皇兄似对刘芙有意,几次三番献殷勤。虽说五月颁旨赐婚,可五皇兄近来深得父皇喜欢,父皇为他更改主意也说不定。”
远远看着手持戒尺的高僧往水榭行来,华容明白休息时间结束,太子又该受教了。
五皇兄炙手可热,而太子备受冷落,近日朝中接二连三地发生祸事,因此东宫门可罗雀。
若不抓住刘芙和她背后的内阁大学士,东宫或许要再紧闭一段时日。
这些道理,点到即止,太子比她聪明,肯定能明白。
华容站起来,离去前留下一句:“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了。”
走出一段后遥遥回望,华容正看到高僧横眉问话,似乎很生气。
不由掩唇偷笑,活该。
水榭内,高僧问:“殿下能否重复一遍,小僧方才讲的是什么?”
太子道:“不能。”
戒尺落下,三下即止。
送戒尺的崔姑姑说,这是太子幼年时受训用过的,每次做错,便以戒尺为警,将错乱的行迹拨正。
然而他连日已打了太子近百次,太子次次不改。
高僧继续讲经,回头一看,太子又开始了。
他手持画笔,蘸的是各种红色,丹红,桃红,橘红……调制各种胭脂色,不知道在做什么。
高僧皱眉心想,太子或许不该受教,而应该被超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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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已整整五天没有出房门,只有需要晒太阳的时候,才打开窗户把那盆牡丹搬出去。等到太阳消失,又将牡丹搬进来。
冯母或许是体谅她那两日受苦,也没有托人问过,刻意要求她守平日的那些规矩。
宋湄就像一朵角落里的蘑菇,在阴暗的房间里生长着。
黑夜降临时,尤其浮躁。
“娘子,吃饭了。”
阿稚按时将饭食送进来,打开食盒,将饭菜依次端出来。忽然摸到一个精致的小盒,拿到眼前细看:“这是什么?”
宋湄问:“什么东西?”
阿稚递给她:“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或许是——”
宋湄突然被咬到一样将盒子扔出去,双目惊恐地看着地上。
阿稚吓了一跳,跟着看向地面。
盒子被砸开,是散了一地的胭脂。
阿稚检查食盒,掀开最后一层,里面堆了几十个精致小盒。
密密麻麻,全是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