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秀才听见了,赶出去,却吓得不敢上前,只敢抱着门柱哭“阿娘”,后来周围邻居听见动静,纷纷点灯,那野狗似乎听到了动静,立刻逃走了,因此村民们也没看到那野狗。
不过去看刘氏,却见刘氏被咬得血赤糊拉的,而且受伤是其次,刘氏受了很大惊吓,当时就卧床不起了。
众人有些害怕,有些幸灾乐祸——
这刘氏不积德,仗着自己儿子有功名在身就刻薄,总是尖酸别人,后来娶了个搅家星儿媳妇,更是变本加厉,在儿媳妇那受的气,都要撒在别人头上,前些天李秀才落第,她更是骂天骂地,以为是别人害得她儿子没考上似的。
这就是她的报应,要不然那野狗不咬别人,专门进村里咬她?更何况据说昨天晚上还有敲门声,野狗哪会敲门?肯定是鬼敲门,总之就是晦气鬼作祟!
经过这一次,这刘氏肯定也消停一阵子了,众人也是喜闻乐见。
要说这李秀才,也是真晦气鬼碰头,他老婆张翠兰好吃懒做,三天两头回娘家,前天又回了娘家,昨晚出了这摊子事,他一个人在家也料理不过来,就想去岳父家把老婆接回来,心想,自己阿娘都这样了,这张氏总肯回来照顾婆婆了吧?
谁曾想,去到岳丈家,岳丈家是镇上开米铺子的,前头是米铺,后头院子和宅子住人,他在前头见过岳丈岳母,到后头去找老婆,谁料到却撞见张翠兰在跟她表哥苟且,两人都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衣衫不整,“翠兰”“三郎”的好不亲热,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
李源又惊又怒,进去捉奸,反被奸夫打了一顿——他生得矮小瘦弱,那奸夫高大,如何是对方的对手?不仅如此,还挨了张翠兰一顿骂,骂他:
“……你个挨千刀的蜡枪头,还敢在这放屁辣臊,我嫁与你这大半年,没享几天福倒也罢了,我那些嫁妆都把与你和你那老不死的娘丢进水里!一天天的守活寡,到头来连个举人太太都没捞着,你还有脸骂我!”
“你!你!”李源气得面如猪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差点厥过去。
后来还是张翠兰的阿爹阿娘来劝和,给了李源五两银子要他买点药给亲家母,李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婆偷人,说出去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倒霉的是他,在村里抬不起头的也是他,更何况岳丈家有钱,如今他还要再考乡试,又得等三年,这三年还得靠岳丈家接济,他怎么可能将张翠兰休了?
最现实的是,如今他阿娘病了,正需用钱,这五两银子正是雪中送炭,叫他如何强硬得起来?
他是老婆没接着,生了一肚皮的气,还挨了一顿打,最后拿了五两银子回家,自己也生了一场病,将这五两银子全花光了。
夏青桃忙着家里造新房的事,这些事也是后来听人说才知道的,那天八月三十,夏青桃一早去买肉,想包肉馒头吃,刚到杀猪佬家门口,就见金桂神神秘秘地招他:
“陆家夫郎,你来!”
“怎么了?”夏青桃忙过去。
金桂脸上挂着神秘又幸灾乐祸的笑,说:
“你还不知道吧?之前打你的那个秀才娘被野狗咬啦!”
“啊?还有这种事?”夏青桃很吃惊,毕竟野狗虽有,但一般不到村子里来,更不必说咬人了。
“是呢!”金桂说,“据说那天晚上,她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一开门,一个人都没有,却扑上来一条野狗,把她咬得血赤糊拉的,当天晚上就吓病了!”
“啧啧,还有这种事?”夏青桃觉得既猎奇又惊讶,“怎么野狗还会敲门呢?”
“嗐!”金桂说,“她们都在传,说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动静,再说了,野狗怎么偏偏跑去他们家咬她?肯定是流年不利,有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呗!”
“啊,还有这种说法啊……”夏青桃听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心说怪可怕的。
金桂见他有些害怕,笑道:“你怕什么,她啊,这叫现世报!她平时不积德,大家都晓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我说的那个阿婆就是他们李坞的,哦哟,说得那叫一个好笑哦!”
夏青桃听了,也不由笑了,道:“那倒是,谁叫她这么坏,上次还想打我呢!”
“是说!”
知道了这事,夏青桃心情更好了,买了肉,高高兴兴回家做馒头了。
中午陆随回来,闻到了灶房里一股馒头香,就知道夏青桃今天又蒸馒头了,他洗干净手,进灶房看,就见夏青桃正哼着小调从坛子里挖咸菜。
他道:“你蒸馒头了?”
“嗯,今天还买了肉呢。”夏青桃转头看他一眼,笑道,“不是早上你和阿檐说想吃我做的馒头了吗?”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了。”
“想吃就做呗,反正咱们家麦粉还多的是,你们喜欢吃,就多做,今年收了冬麦,明年还可以少拿麦子换谷子呢。”
拿麦子换谷子毕竟是亏的,穷人家一般都将就吃,不过但凡家里有点儿积蓄的,都会拿一半去换谷子吃,毕竟南方人吃不惯面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仍哼着歌。
陆随便忍不住问他:“怎么,心情很好?”
“那是……”夏青桃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但想了想,又说,“我今天听了件事,心里痛快!”
“什么事?”
“是关于李秀才家的。”
他想,只要不跟陆随说自己差点被秀才娘当众打的事就行,反正秀才娘之前到处说自己坏话的事陆随也是有所耳闻的。
于是他便将金桂跟自己说的,跟陆随说了一遍,又说:
“我以前听我阿爹阿娘他们说鬼故事,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鬼咧!秀才娘肯定是坏事做多了,这才倒了大霉冲撞上了!”
陆随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又说,“她以前说你坏话,的确活该倒霉。”
“是吧!”夏青桃有了倾诉对象,更痛快了,“那野狗,真是一条好狗!”
陆随笑容更甚,转头看了一眼廊檐下正趴坐在地上叼着一根大骨头咬得欢的大门,心说,倒是便宜了你,还得了青桃一句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