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衡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竟然就这么把人从地上活生生地拎了起来。
一个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八四的女Alpha,拎着五十八岁、身高一米八的男Alpha,俨然像雌鹰抓着一只硕鼠。
章厉殊还没回过神,就被她一路拽着穿过宴会大厅,甚至被迫踉跄着爬上旋梯。
整个宴会厅的权贵都眼睁睁望着,章厉殊猛地撞上二楼的雕花栏杆,佝偻着腰,痛到直不起身。
江意衡的身影旋即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缓步逼近栏杆:“您对我父亲的忠诚,可真是令我感动。”
章厉殊才刚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又被一把揪住衣领。
江意衡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您是不是指望着我父亲醒来,把我从现在的位置上换下去?我上次在内阁说的话,您是一点也没记住。”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章厉殊摇着头,连忙狡辩。
“那您联合几位同僚,特地来宴会找我约谈,又是为了什么?”
江意衡啧了两声,“我还听说,您近期招了十二个退伍特种兵,守在您位于中心区的豪宅外。怎么,是怕安全署的人哪天找你麻烦?”
她全然不顾王室应有的礼仪,露出猎人般的可怕神情,手指几乎扣在章厉殊的喉咙上。
下一秒,她却忽然收手,近乎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栏杆边调转方向,甚至连语气都从容了几分:“章部长虽然错认我为陛下,但他对帝国的赤胆忠心,大家有目共睹。”
众人一时看不清王储殿下的意图,章厉殊的脸上也浮出一抹尴尬的笑。
经过这一番羞辱,他以为,自己总算躲过一劫。
然而话音刚落,江意衡却扭过头,当着满场宾客的面,朗声宣布:“像章部长这样的忠臣,自然应该为帝国竭尽所能。从今天起,他就是D区的经济总督。任期,十年起步。”
宴会厅一阵哗然。
D区虽然不至于像F区那样落后,但也绝对不是权贵们会青睐的驻地。
更何况,那是整个帝国出了名的烫手山芋。
前两任经济总督皆没有好下场,上一任甚至因为卷入帮派争斗,被生生砍断了一条手臂。
章厉殊毕竟出身正统贵族世家,往上五代都是贵族头衔,本人在帝国内阁的地位也是根深蒂固。
此时被派往D区,对他而言,无异于是公开流放。
章厉殊的笑容还未敛起,就僵在脸上,神情在惊愕与愤怒之间交错拉扯。
他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什么,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江意衡神情自若,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演出,目光扫过他脸上每一寸抽搐的肌肉。
“您不是一直觉得,F区不值得长期投入吗?那就去D区好了。那儿的基础可是比F区强了不止十倍,最适合您展示才干。”
她坦然一笑,“正好也让大家看看,您究竟,有多么忠于帝国。”
宴会厅一片死寂。
江意衡漫不经心理平袖口一丝褶皱,视线掠过全场,笑容冷漠疏离。
“希望各位都长点记性。下一个人,可就没他这么幸运了。”
*
江意衡回到加护病房时,黎书宛刚刚结束长达三天的陪护。
她晚了一刻钟,没能在病房遇到这位继母。
只见到父亲安详躺在病床上,由帝国最精密的仪器维持生命体征。
心电图上的线条一如既往平稳延展。
江御川虽然摆脱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但仍未有苏醒迹象。
他能否醒来,何时能醒来,如今已是谜题。
江意衡沉默良久,才缓缓握住父亲的手。
这双手曾带她拉开弓弦,教她弹奏钢琴,也曾在导致母亲飞船失事的文件上签署姓名。
她仍能感到江御川手心的温度,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不会再回应什么了。
江意衡忽然笑了。
只一瞬间,她又恢复了那副习以为常的冷漠表情。
窗外,晚霞正从天际铺开,一只水鸟从湖上振翅起飞,身形很快没入夜色。
映在窗上的面容,如今显得无比陌生。
江意衡弯腰靠近病人耳边,动作谨慎,像是怕惊醒沉睡的人:“这就是您想看到的?”
她明明在质问江御川,语气却轻得像哄劝一样:“这就是您处心积虑、不惜一切,希望女儿变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