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涯似乎没听清,但是一声哼笑:
“但是……这些鱼,便都上钩了。”
他捂着袖的手背一卷,一双凹陷的眼睛往白门楼抬了抬:
“听闻他们今日聚于此,是效‘玉带诏’,署名画押,顺便排兵布阵,又听闻他们拢集了京中的射术高手,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王妃、邢昭,可有兴趣一道看看?”
楼底下沿着窗檐的部分,那炉子燃着小火的微光,细密地冒着头,已经不止于窗格底,而是将四方的门框,窗框都包围起来。
与李通涯的眼神一样,兴奋地跳跃着。
门楼前哔哔啵啵。
走出十来个身影。
打头一个穿着灰布,除了腰间配了一块黄绿相间的玉,别无他物,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半提着一个酒壶。
一点也不像是在火中逃命。
倒像是从戏台的幕后来到了戏台的中央。
言子邑的一颗心像被人从外部牢牢地攫住了。
“咦!”
四周百姓远远立着,本看不出是何动静,见有人这般走出来,不禁都发出了惊疑之声。
中间相继有人被识了出来——
——“这不是少府耿侍中……”——
——“那人,那人好像是言府言大公子,去岁京中比射时见过,只中间那个是何人?好个人物!”——
言侯拔开酒盖,仰头就了一口酒:
“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
今日,我们也在京城畅快一回。”
他最后一句话是侧身对着随他一肩之后的大哥说的。
他到底是一方诸侯,平日里在言府不觉得,此时走出来,虽然比在他身侧的大哥矮了半个头,气势阔略,让人难以忽视。
四周火光感觉灼在眼球上,言子邑勉力又看了一遍,确定二哥不在其中。
刚才听李通涯说,他们“礼部有人”,心里咯噔一声,一种直觉一样的东西一刹那便泛上来。
此时此刻,在做了最坏的打算之余,存了一份侥幸——
或许还能保一个。
“李指挥,你所行不善啊……言某敢问一句,你到底站哪头啊?”
言侯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王妃,……”
李通涯朝四周望了一望,没有回答言基邬的话,而是转目落在她身上:
“您怎么看?”
她尚未回答。
却是邢昭走上了两步,他打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禁军兄弟。
十几人虽不多,但齐整地挡上来,散发着随时一战的军伍气。
他漾着一抹他平日里玩笑的神色,带着商量的辞气:
“要是我说,今日想请言侯、言大哥回禁苑坐坐,不知仲劳能否行个方便?”
“你!”
李通涯观他行色,知他不是玩笑。
但李通涯待他,却隐有些不同,目环四周,压了些声音:
“陛下……王爷皆看重于你,你别越了臣属的分寸。”
说完了这句话,目光一变,双手一拱,朝他们身后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两人跟着一回身——
王府护卫营的人行动极为迅速,一部分人派了关防之用,在四方巷口阻住了看热闹的百姓,另一部分人一字摆开,贴于身后,寻开一辆马车的空隙。
靳则聿从马车上缓步下来。
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而过。
滑过邢昭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就见邢昭半抬手,禁军的人便退了。
最后同言侯遥遥一交。
言侯拿酒的手也背在了身后,胸膛微微一挺。
“王爷,您如何说?”
靳则聿道:“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