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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三 星宿煌煌日月光(九)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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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翹楚趕到寧遠城的時候,不由眼睛一亮。在漫長的海上顛簸之後,她先在海岸營落腳,實話說起來那裡的條件甚至還不如在船上。而現在進了寧遠城,她終於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尤其是三丈有餘城牆,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難怪袁崇煥當年敢守此孤城,真是雄闊!”盧翹楚低聲讚道“我大明在遼地有如此雄城,竟然還會被東虜打得節節敗退?”

“訓導,這寧遠城算什麼?當年孫督以城堡定遼,大城有九,小堡四十五,寧遠不過就是比軍堡大些罷了。再往東面的錦州、大淩河,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雄城。”跟在盧翹楚身邊是個遼東女子。她家裡世代為遼東軍戶,因為李成梁棄寬甸六堡,爺爺那一輩遷到了鐵嶺。奴兒哈赤起兵打鐵嶺,父親輩逃到了錦州,又繼而又逃到寧遠,最後跟著吳三桂入關。

她男人也是遼東軍戶,有個弟弟在吳三桂身邊做親兵,算是能攀得上高枝的人家。這回挑選遼兵,因為訓導官是女子的關係,蕭東樓特意討要了幾個遼東軍中的健婦。這些健婦原本只在將領家中做些粗使活,能成為貼身侍女也算是登天了。

盧翹楚點了點頭,忍不住想說遼兵妄稱精銳,但想想身邊這“梅家媳婦”也是遼軍,只好硬吞了回去。說起來身處她這個環境並不令人愉快,雖然師長和參謀長都是伯父的舊部,對她客氣有加,但是身為女子始終會被人歧視。

這種歧視甚至不是源於惡意。

譬如女子未出閣之前,閨名是不容別的男子知曉的。而她既然在軍中為訓導官,許多地方都會提及全名,總不能以“盧氏”稱呼。這種時候,對她頗為照顧的軍官往往會以“師訓導”軍職代稱,以全風俗禮節。可以想見,前面是“蕭東樓”、“曹寧”。突然跟上一個沒名沒姓的“師訓導”,這是何等的不和諧?

盧翹楚說了好多次自己不在乎,但仍舊有許多人都很在乎。

又比如跟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健婦侍女,一樣是錄入了輔兵名錄,只比其他將校親衛的待遇低一等。然而在稱謂上也很糾結。照習俗,這些人會被主家呼以“某家媳婦”、“某家娘子”或者直接就是“某家的”,但軍中若是這麼稱呼便顯得十分不莊重。盧翹楚本想指名道姓。但人家可沒有成為巾幗英雄的覺悟,對此十分排斥。

因為這種排斥,自然也會生出抱怨,背後指摘盧翹楚“失心瘋”,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跑來吃兵糧。只因尊卑倫常。這些人表面上也還算守禮,讓盧翹楚也沒有機會作。

“訓導,前頭就是鐘鼓樓。”梅家媳婦指著十字路口上的兩層高樓,聲音中帶著些許自豪“這樓極高,登到頂上可以俯瞰全城。”

盧翹楚嗯了一聲,卻不以為然這種規制的鐘鼓樓,在江南只要是個縣城就有。若是南京等地。大戶人家的閣樓都比這個高。

她剛走到門口,蕭東樓和曹寧已經迎了出來,兩人都明顯帶著拘謹,努力不讓自己的匪氣流露出來。曹寧本還想把自己的扇子拿出來增添些許文氣,但是在這個每天都有人凍死的時候,自己拿把扇子恐怕不合時宜。

“盧訓導,這一路可還順利?”蕭東樓笑道。

“順利,十分順利。”盧翹楚也笑道。又轉向曹寧道“我看沿途已經有人在修路了,曹大參行事果然雷厲風行。”

“勘察之後一共是十六里路,早些修好還有許多東西要運。”曹寧讓開一步“訓導,裡面詳談吧。”

盧翹楚也讓了一步,最後還是以蕭、曹、盧的順序依序而入。

鼓樓裡還有幾個參謀在紙板上寫寫畫畫,見了三位主官進來也不曾有什麼表示。這是總參謀部傳出的習慣,據說最初參謀們見到上官便要停手。被皇太子殿下以“管寧割席”的故事教育了一番,這才形成了“工作第一”,“主官靠後”的風氣。

“盧訓導,”蕭東樓請盧翹楚入座。“我與參謀部以為,寧遠是囤集軍資的上佳之地,很需要一個主官坐鎮,盧訓導以為如何?”

盧翹楚當然明白蕭東樓的言外之意,這是讓她自己請纓。她瞟了眼牆上的地圖,上面用硃筆在興城河河西畫了個老大的圈,顯然是預設的主戰場。既然如此,蕭東樓和曹寧都不可能離開主戰場,留守寧遠。

“卑職願聽將領,服從調遣。”盧翹楚終於還是沒有請纓,她也希望能夠身在主戰場,履行訓導官的職責。

“那就好!”蕭東樓道“請盧訓導坐鎮寧遠,駐守軍資,設立野戰醫院。我與曹寧守在海岸營地,直到興城渡修好。”

興城是寧遠的古名,源於遼聖宗時候。參謀部因此將連線寧遠和海岸營寨的渡口稱為興城渡,甚至還有人建言起一座大橋——當然,那得是日後徹底鞏固之後的事了。興城河在寧遠到海岸這段,足有百丈來寬,最窄處也有九十丈,要修橋談何容易。

盧翹楚輕輕一笑,道“卑職固然願在沙場建功,不過身為大明將領,固然當以全域性為重。”

“訓導好見識!”曹寧手腕一抖,方才想起自己手裡沒有摺扇,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不過野戰醫院若是放在寧遠,受傷將士恐怕不便醫治啊。”盧翹楚質疑道。

“在寧遠的院舍修好之前,醫院自然還是在海岸營寨。”蕭東樓道“東虜反應再慢,十日內也該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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