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歷史 |

四四三 吟到真詩喜欲狂(七) (第1/2頁)

加入書籤

左夢庚淚眼望向袁繼鹹,嘶聲力竭地又喊了一遍“我爹他去了呀!”

袁繼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驚住了,腦中一時轉不過彎來。天地間萬物凝滯,就連聲音都聽不到了。足足過了數息功夫,袁繼鹹方才反應過來,心中暗道左良玉身死,左鎮這二十萬大軍如何是好?莫不是要變成亂兵!

左夢庚呀呀叫了兩聲,突然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一旁家人嚇得欲上不敢,欲退不能,只是原地跳腳跟著亂喊,場面亂成了一團。

“別喊了!”袁繼鹹大吼一聲,撥開左家家人,上前道“這是急火攻心,都散開些,讓少將軍透透氣。”

家人們當即散開一圈,卻見袁繼鹹不退反進,上前拉起左夢庚的衣領,掄圓了手臂就是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就像是打在眾人臉上一樣,竟然齊刷刷傳出一片“哎呦”聲。

袁繼鹹反手又是一記耳光。

左夢庚身子一個抽搐,緩緩回過神來,也不一定看清了眼前的袁繼鹹,只是一把摟住,放聲慟哭“我爹去了……我爹去了呀!”

袁繼鹹本想再給他一記耳光,力氣卻不如正當壯年的左夢庚,竟被死死抱住動彈不得。只等左夢庚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方才清醒了些,鬆開袁繼鹹,道“軍門,軍門啊!小侄該如何是好啊!”大幾十歲的人,竟然像個無助的孩子似哭了起來。

袁繼鹹也泛起了同情之心。他以前雖然恨楚鎮跋扈。也恨左兵軍紀糜爛,狀如土匪。更恨左良玉將他軟禁,不明大是大非……然而此刻死者為大,他還能計較什麼?袁繼鹹扶著左夢庚道“左帥可有何遺言?”

左夢庚抽泣道“我爹他看了邸報,大呼一聲‘黃澎誤我!’便走了,沒有留下遺言。”

黃澎名為巡按,實為左良玉之謀主。袁繼鹹早就猜到左良玉此番“勤王”多少有此人參與其中。他聽左夢庚一說,腦中飛快一轉,已經明白了左良玉的意思。

左良玉這是知道自己命絕於此。丟擲一個替死鬼來為子孫擋禍呀!

所謂知子莫若父,左良玉肯定知道兒子不足以統領一鎮官兵打下南京。可以說,自己一死,這次起兵便已經敗了。既然敗了,那就只有維持“忠良”的面目,否則就是夷族滅門之禍。

然而起兵作亂的左良玉若是“忠良”,難道皇帝皇太子、江南百官都是白痴?

當然不是!

這個白痴還是隻有自己來當。左良玉一聲“黃澎誤我”。便將巡按御史黃澎牢牢釘在了主謀的位置上,而自己卻是個急公近義、被人利用的“白痴”。

“你這痴兒啊!這便是左帥的遺命呀!”袁繼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左夢庚淚眼如桃,喉間哽咽,不解地望著袁繼鹹。

“左帥見了邸報,心中登時清明,知道自己為小人所誤。故而有‘黃澎誤我’之語。撥亂反正,弭平兵燹,此乃左帥之遺命啊!”袁繼鹹是個忠良之臣,卻不迂腐,權當不知道左良玉最後的心機。只是將左夢庚往自己這邊引。

左夢庚原本天資不足,再加上自己父親剛剛去世。心中毫無主見。他聽了袁繼鹹的話,連腦子都沒過,就跟著問道“軍門啊,還請主持大局!”

袁繼鹹聽了心花怒,但也知道自己絕沒威望鎮住左鎮諸悍將。他道“少將軍,老夫不得明旨,如何能夠節制貴部?不過當下之計先得穩住人心,不妨暫不報喪,召集心腹之將,擒拿黃澎,向朝廷請旨,迴歸信地。然後再為左帥請諡號、請兵部蔭職。”

左夢庚腦子漸漸清晰了一點,暗道自己的確不是改朝換代的材料,只聽到了“諡號”、“蔭職”哽咽地點了點頭,道“全憑軍門做主。”

袁繼鹹才不肯做什麼主呢!他讓左夢庚照計行事,自己藉口回去更衣,徑自往住所去了。

傅山剛清洗了一番,換了衣服出來就見袁繼鹹轉回來了,頗有些吃驚“明公這就回來了?”

“快,準備行裝,左良玉死了。”袁繼鹹語極快“我要留在這裡穩住左夢庚不讓他喪,你將訊息報與朝廷。”

傅山躬身揖禮,轉身就走,真是來去匆匆,竟然連個行李包袱都沒有。袁繼鹹追上去,將隨身的錢袋塞給傅山,道“路上萬萬保重。”

傅山也不多推辭,收入袖中,再行一禮,亟亟往江邊趕去。門口的左兵正猶豫是否該追上去,卻不想傅山在山上學得道家身法,看似走得從容不迫,實際上步卻不低,只在他們猶豫間已經拉開了距離。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