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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日日長看提門眾(六)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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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前的夏天,湯若望第一次踏上大明帝國的領土——蠔鏡【澳門】。

那時候,他剛經過了長達一年多的遠航,一下船就脫下了僧袍,住進了中式房子,開始研究東方哲學和儒家經義。

那時候,利瑪竇已經逝世,而且葬在了中國。

利瑪竇的繼任者以及一群狂熱的天主教徒認為利瑪竇的“合儒”策略是對天主教的背叛,嚴禁教徒祭祖祭孔,引了著名的南京教案,使得天主教在中國大6失去了立足之地,同時也破壞了明國士子對利瑪竇的好感和友誼。

湯若望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入大明,依靠西方的科學技術獲取了朝野的信任,在徐光啟的幫助下進入欽天監。崇禎九年的時候,湯若望奉命鑄炮,兩年內鑄成二十門,同時翻譯了大量西方實用科技。

因為湯若望的功績,崇禎十一年的時候,皇帝陛下欽賜“欽褒天學”四字,制匾分送各地天主堂懸掛。

現如今,他參與編修的《崇禎曆書》已經進入了尾聲。新的歷書採用了東西合璧的制定方式,遠勝以前的傳統曆書。

在這個關節點上,湯若望並不好奇皇帝陛下會召見他。但他萬萬想不明白,為什麼來宣旨的太監用的是“太子殿下令旨。”他很希望能夠見一見那位有神童之稱,同時對科學十分有見地的皇太子,但是欽天監官員的身份使得他不能如願以償。

大明太子在理論上可以召見所有的官員,同時頒自己的“令旨”。然而出於皇權的獨一無二,和對君父的敬畏,明中葉之後的太子很少使用這種權利。當然,這和嘉靖、萬曆兩朝太子的倒黴遭遇也有很大關係。

“傳,欽天監湯若望覲見!”太監的公鴨嗓子傳出了正式召見的上諭。

湯若望最後整理了一下儀容,學著儒臣們的步伐,謹慎且謙遜地踏進了乾清門。

這道門是內廷與外廷的分界線,湯若望從未聽說過有外臣能夠進入這道門的。好像當年因為皇權統治的問題,有群大臣衝了進去,趕走了一位幕後掌權的妃子,成為至今沒有平息的“移宮案”。

湯若望顫顫巍巍拜倒在地,奉命抬起頭時,終於見到了難得一見的皇帝陛下,以及他的家人。

大明帝國最至高無上的一家人。

他腦中徹底空白。

“湯若望,”崇禎讓內侍將黑死病相關的部分拿給這個洋和尚看,“此文可有誇大之處?”

湯若望顫抖著雙手,接過滿溢油墨的新書,一目十行,讀之下心中駭然。他很難想象,許多人連歐羅巴有多少個國家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能將黑死病的起源說得如此透徹!

是教會送來的資料麼?為什麼我沒有見過?湯若望心中猶疑,再次重頭讀了起來。他很快就現了問題,這裡羅列的地名和國名,並不是教會的標準譯法,甚至也不是明國士人熟悉的譯法。這種近乎音譯的翻譯,仔細品讀下來,並不是拉丁文,反倒有些像英國人的海島口音。

“尊敬的陛下,”湯若望放下書,“這裡的記錄非但沒有誇大其詞,恐怕還有些過於保守。”

“保守?!”崇禎頗為震驚。

“當黑死病流傳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會死人。凡有死人的人家,外牆上便用黑漆塗寫一個‘p’字。”湯若望在空中寫了個字母p,繼續道“按照我們的史書,當時整個村莊、整個城鎮的人都死光了。偉大的翡冷翠——也就是這書裡說的佛羅倫薩,幾乎成了空城。”

皇帝和皇后的心同時被揪了起來“這豈不是亡國之禍!”

“正是。”湯若望垂下了頭。

“陛下,太子絕不可以外出撫軍!”周後渾身顫抖,望向崇禎。

崇禎也動搖了。他雖然頑固,但並不夠堅持。

尤其是在這涉及國本的問題上。

——好像有些過頭了。

朱慈烺本想讓湯若望來證明一下京師大疫的可怕程度,誰知道竟然真的將皇帝皇后嚇住了。這也是無奈,後世史學家只是估算當時的平均死亡率,而遭受重災的地區,留下的恐怖回憶肯定會有所誇張。

湯若望雖然是德國科隆人,但他在羅馬讀的神學院,多半是在那裡承接了那段恐怖記憶。

“父皇,”朱慈烺起身道,“這鼠疫的確對歐羅巴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不過在京師未必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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