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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日日長看提眾門(二)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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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搬來了繡墩,放在皇后下。

朱慈烺穩穩地坐了上去,等母后開口詢問。在這個深宮中生活了十五年之後,所有的禮儀規範已成了條件反射。

他聽說外面早已經禮崩樂壞,內衣外穿、男穿女衣,但天家乃億兆百姓的表率,在外廷有文官盯著,在內廷也有老宮人、婆婆媽子盯著。別說自己只是個尚未成年的太子,就算是皇帝陛下,若是有些違禮的舉止,也會被毫不留情地指摘出來。

說起來這些宮人閹宦都是天家的奴僕,但是在這個大內,他們早就成了**的群落,只是需要藉助皇權這顆大樹汲取養分罷了。

而且太祖皇帝當初定下的規矩后妃一律從小戶人家中選入。

這樣防止了大明重蹈漢朝外戚專權的可能性,但也導致了大明皇家成為一個非貴族的貴族領袖,以至於歷代皇帝要麼叛逆得無法溝通,要麼就順從得如同羊羔。

不過朱慈烺沒有資格抱怨這點。正是因為后妃帝王都有小家情節,所以大明皇帝中不乏痴情之人,天家氣氛也讓人不至於窒息。更不可能生九龍奪嫡之類的家庭倫理慘劇……或許這也是大明宮廷劇不能取代辮子戲的原因,實在是缺乏宮鬥素材。

“今天春哥來得倒早。”周後憐愛地看著兒子,見兒子臉上掛著一團潮紅,轉道“將甜食房送來的冰鎮飲子取些來。”

朱慈烺倒也的確覺得喉嚨燥,清了清喉嚨,道“鞏永固在文華殿奏對,說的是京師大疫,兒臣聽得心裡不忍,便早些出來了。”

“我兒日後會是個仁君。”周後欣慰道,見宮女端了冷飲過來,連忙道“快先吃些,喉嚨都啞了。”

朱慈烺端過瓷碗,手中一涼。瓷碗外滿密密凝結了一層露珠,碗口上還飄散著涼氣,只是小小抿一口,便沁入心脾,所有暑熱都消散不見了。

“唔,母后,今日周鏡隨班,還在外面呢。”朱慈烺喝了一口,抬頭對周後道。

周後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意,對於兒子的仁善更是欣慰,吩咐道“賜湯。”

朱慈烺一口氣又喝了半碗,方才緩緩道“母后,兒臣想出宮賑濟疫區災民。”

周後臉色一變“此事萬萬不可!你年紀尚幼,若是衝犯了該如何是好!都已經是出閣講學的人了,怎麼讀了聖賢書這點道理都不懂!”

朱慈烺對於母后的這種反應早就瞭若指掌。母后雖然是蘇州人,溫柔嫻靜,但性子卻是直爽一路。只要將道理擺清楚,她也不會太固執己見,這遠比父皇陛下要容易溝通得多。

“母后,京畿連年遭災,百姓苦不堪言,這場大疫一來,更是雪上加霜。”朱慈烺搖頭道“每每念及生民受難,兒臣便寢食不安。”

周後臉色稍霽,放緩聲調道“有外臣在,哪裡需要你這太子出去?”

“外臣皆庸碌貪鄙之徒,”朱慈烺道,“說不定還要雁過拔毛。”

從嘉靖帝開始,皇帝與文官的對立就成為了日常狀態。崇禎在位十七年換了五十相,之前更曾在朝會的時候,蘸水寫下“文臣各個可殺”之語,故意讓隨侍太監王之心看,幾乎是跟文官集團撕破臉皮了。

此刻聽兒子這麼說,周後也覺得那些文官的確靠不住,臉上神情凝重。

“讓中官與勳臣去罷。”周後終究不捨得兒子身陷險地,好言勸道“太子還是安生在宮裡,到時候讓人時時稟報你知道便是了。”

——這次要是再不出去,就只有落入李自成之手了!

此時距離李自成擁兵城下,最多隻有九個月了!

朱慈烺強辯道“母后,兒臣已經有了賑災的腹稿,若是不讓兒臣親自去操行,兒臣不甘心。”

“胡鬧!”周後別過頭,並不鬆口。

若是其他孩子,此刻要麼喏喏而歸,要麼就撒潑耍賴。偏偏朱慈烺人小心大,讓他怯懦而歸是斷然不可能的事。但是撒潑耍賴賣萌討好,對於常年身居高位的成年靈魂而言,也實在難以做到。

朱慈烺垂著頭,雙手放在膝上,怔怔地看著地磚。

一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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