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回

顧雨桐是拼命剋制著才沒讓自己驚撥出聲來。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冰面。

巴圖轉過身來，那模樣好似一潰及敗，但偏偏故作堅強“小丫頭，如你所願。”他的聲音飄渺，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我放你自由。”

他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顧雨桐，然後離開了湖心亭，走上了通往岸邊的長廊。

顧雨桐忍不住還是看向了他離開的背影，看著它越變越小，她心一動，喊出了聲“等一等。”

長廊上的身影停了下來，轉過身望著她。

她提起裙襬，小跑到他的面前“有樣東西要還給你。”她從懷中掏出那根他年關時所贈的釵頭。流蘇輕垂，宛若一新。她一直戴著它，即便是入了東宮，宮中內命婦穿著和式裝扮都有一定的要求，她還是不捨得將它束之高閣，天天帶在身邊。

只是她沒想到，原來最終竟是讓她在這個時候斷了所有的念想。

她將它置於他手上“還給你，若讓太子殿下看到終究是不好。”

巴圖握著這枚玉簪“如若怕他多想，你何不扔了它？”

“我將它還給你，至於如何處置還是由你決定吧。”她伸手解下脖子上的繩子，上面掛著的是傳喚奧利奧哨子，將之一併也還給了巴圖“那孩子在宮中養不活，還是將它帶回草原吧。”

至少，它能代替我逃離這宛若牢籠的宮殿，至少，它可以在草原的天空中自由飛翔。

巴圖看著手中的兩個物件，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最終將它們收好。

“巴圖，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荒誕也很可笑，甚至是像在為自己找藉口，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你會愛上滿都海哈屯的，你們會有很多孩子，你會……很幸福。”

過去顧雨桐自欺欺人，刻意忽略歷史上巴圖蒙克和滿都海哈屯一生共育有六個兒子的事實。弘治十八年，他進軍靈州，有很多後來的史學家都堅信，以韃靼部那時候的勢力以卵擊石，究其原因是為了替被明軍錯殺的滿都海哈屯報仇。

不愛江山愛美人，足見達延汗用情至深。

只可惜，那個人不是自己。

如果現在問顧雨桐，這個世界上最讓她害怕的是什麼，她一定會回答‘是命運’。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被禁錮在一張名叫‘命運’的大網中，掙脫不得。

“因為覺得我沒有你也可以幸福，所以放棄我的時候就更加沒有虧欠了對嗎？”

“我……”

巴圖扯了扯嘴角“保重。”

終於，他消失在了她的視線，隱沒在一片銀白之中。亭臺樓閣，紅磚綠瓦，此致經年，永不相見。

有時候，我多麼希望能有一雙睿智的眼睛能夠看穿我，

能夠明白瞭解我的一切，

包括所有的斑斕和荒蕪。

那雙眼眸能夠穿透我的最為本質的靈魂，

直抵我心靈深處那個真實地自己。

……

或許，我們終究會有那麼一天

牽著別人的手，

遺忘曾經的他。

——三毛《雨季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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