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霜降小心翼翼地用汤匙拨动汤药,凉了后递到元韫浓唇边,“先喝点药吧,太医说……”
话音未落,殿门守卫的喝声刚起,殿门便被推开。
裴令仪出现在殿门口,他身上依旧是那件沾染了暗红花汁的素白常服。
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
“陛下。”殿内侍立的宫人连忙行礼。
“出去。”裴令仪声音嘶哑暴烈,看都没看宫人们,目光落在元韫浓脸上。
霜降抬头看元韫浓。
元韫浓缓缓抬起眼,迎上裴令仪的视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退下。”元韫浓平静无波道。
宫人们如蒙大赦,离开了这个看起来风雨欲来的场面。
偌大的凤仪宫只剩下他们两人。
裴令仪伸出手,拿出一条项链。
通体温润的白玉圆月坠子,上面还有拼凑后细密的裂纹,这是先前裴令仪送她的礼物。
裴令仪将那枚玉坠轻轻放在阶上,动作很轻,玉与金砖碰撞,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抬起眼,望向元韫浓。
不再仅仅是茫然和困惑,而是沉淀了更多。
有被回想不起来的焦躁,还有被长久漠视后累积的怒意和执拗的探究。
“元韫浓。”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不再是试探的阿姊,也不是疏离的皇后,而是连名带姓。
除了前世吵架的时候,裴令仪没这么喊过元韫浓。
“告诉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元韫浓,不容逃避,“这项链是谁的?为什么它会在凤仪宫庭院的草丛里?你把它扔掉了吗?”
“你……”他微微停顿,声音里压抑着什么,“又为何恨我至此?”
元韫浓只是微微抬着下颌,目光平静,“陛下夜闯凤仪宫,就是来问本宫这件事?”
灯火映照着裴令仪苍白而紧绷的侧脸,也映照着元韫浓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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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仪注视着元韫浓的双眸,恍惚间回忆起来了什么。
元韫浓总是用看似温顺的语气刺探他的虚实,而他那时还带着残存的情意,竟被她几句话挑动得险些失态。
“疼吗?”裴令仪语气陡然转柔,“被碎玉片割破了掌心,很疼吧。”
元韫浓瞳孔骤缩,“你想起来了?”
裴令仪没有回答。
元韫浓意识到裴令仪想起来的,仅有前世的记忆。
裴令仪问:“我便是如此让你厌恶、让你痛恨、让你避之不及的吗?之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因为凭什么。”元韫浓冷笑。
凭什么只有她记得,记得前世,记得裴令仪冠冕堂皇地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解脱。
凭什么裴令仪忘了,就可以像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站在这里质问。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尖厉和讥诮,元韫浓道:“裴令仪,你也配问为什么?”
“因为你蠢,蠢到会忘记,忘得一干二净!忘了你是谁!忘了你做过什么!忘了你欠下的债!也忘了……”元韫浓的声音猛地顿住,恨意卡在喉咙。
裴令仪忽然低笑出声:“孤是忘了,忘了皇后最恨的就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