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仪默然片刻,伸了手,拿了元韫浓用过的酒杯,“阿姊若是想喝,我陪阿姊。”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元韫浓皱眉。
裴令仪又干了一杯。
“行了。”元韫浓道。
裴令仪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这回直接提了酒壶,仰头往嘴里倒去。
“够了!”元韫浓夺下裴令仪手中的酒壶,丢到一边。
“哐当”一声,酒壶翻倒,酒液倾洒。
一下子静得可怕,元韫浓愠怒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还在病中就这样喝酒?”
裴令仪无声地凝视着元韫浓的双眸,问:“原来阿姊也知道病中饮酒伤身子,也会关心我死活。那怎么我劝阿姊,三番五次,阿姊都不听我的?”
元韫浓咬着牙,却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她也一样,有时候面对裴令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姊,你别这样作弄我,别这样作践自己。”裴令仪握着元韫浓的手腕,将人轻轻拉到眼前,动作却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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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视着元韫浓的眼睛,瞳眸的深色介于鸦羽与夜潮之间,幽幽映着灯火,盛着细碎的金红,像是落日熔金时跌进深潭的残光。
元韫浓被他的眼睛望着有些心颤。
“别当我是真的无情。”裴令仪轻声说道。
“你……”元韫浓的指尖掠过他的眉骨。
裴令仪的眼睛在烛光下像是淬了夜色的琥珀蛊,泛起涟漪,溢出细碎的光。
他的睫毛微颤,“我倒宁愿阿姊再自私一些,总好过现在这般。”
“我问你,你须实话同我说。”元韫浓道。
“我什么都告诉阿姊。”裴令仪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元韫浓看。
元韫浓问:“上一世你强逼我入宫,到底是想要我陪你,还是爱我?”
“……都有。”裴令仪说了实话。
他苦涩地自嘲一笑:“其实刚开始只是想要拆开阿姊和沈川的,我把慕水妃和沈川安排在一起,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报恩,报慕水妃曾经照顾我的恩情。”
“但是让阿姊做我的皇后,我却分不清是为什么。”他道,“我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报复阿姊对我的漠视与刻薄,是为了吸引阿姊的注意,还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刚开始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爱元韫浓。
爱恨参半,难堪又执拗。
在元韫浓反复搜集有沈川特性的人留在身边后,他和元韫浓争执,口不择言,骗元韫浓自己杀了沈川,元韫浓甩了他一巴掌。
他是在那之后和慕水妃细谈,才绝望且恍然地觉,自己竟爱上了元韫浓。
“后来我才明白,我爱阿姊,我真的爱你。”裴令仪抬眸望向元韫浓。
元韫浓沉默了片刻,又问:“所以前世死时,你打算放我走?”
“嗯。”裴令仪抬眼望人时,眼尾微挑,眼角尾梢洇着极淡的蜜色阴影。
“那为什么今生又不愿意放手了?”元韫浓问。
“因为这一世是阿姊先朝我递出手的。”裴令仪回答。
他说道:“上辈子我们都不高兴,我不想阿姊因为和我在一起,再那么苦了。人之将死,我想就算了吧,就让阿姊高兴些吧。”
元韫浓明白了裴令仪想的。
果不其然,裴令仪道:“但是这辈子阿姊既然主动靠近我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无论是不是赌我来日能为你带来什么。但这也是说明,阿姊没有想要与我死生不复相见。”
“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这一回我们是自幼相伴着,青梅竹马长大的。这一回不一样,阿姊因我真心实意笑过,真心实意难过了。”裴令仪道。
“那为什么不说呢?”元韫浓错开了和裴令仪对视的视线,“重回一世,为什么要什么都不告诉我?”
裴令仪苦笑:“因为我知道阿姊恨我,倘若阿姊知道了,或许就不会留我了呢?”
元韫浓道:“你就是那么想的。”
“事实上阿姊确实是这么做的。”裴令仪道,“所以有这一回,我绝无可能放手。”
原来如此。元韫浓合上了眼眸。
“所以阿姊尽管恨我,无论如何,我都绝无可能放手了。”裴令仪轻声道。
元韫浓则是说:“我没打算让你放手。”
裴令仪愣了愣,“阿姊?”
“分明是送给我的,既然修好了,为什么反倒是自己戴着了?”元韫浓指了指裴令仪胸前的白玉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