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应怜……
惠贞长公主望向岐国公府的方向,她现在还记得那孩子在襁褓之中的模样,也记得那孩子粉雕玉琢软软一团的孩童模样,在她怀里烧得说胡话,攥着她衣袖唤阿娘。
她死在太后手里,或许对应怜来说,好过血崩病逝吧。
至少应怜能找到人去恨。
她只是可惜,她还是没有见到应怜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惠贞长公主真的觉得可惜,前不久她还打开过岐国公寄回来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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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前几回岐国公外出征伐寄回来问安的书信,这回的信更像是家书。
信里有苦恼紧缺的粮草,有御敌在外的豪气干云,有思念远在京华的妻女,有话家常,也有说在北州现了好吃的点心,学会了打算回来做给妻女尝尝。
纸短情长。
可惜她的回信并不长,只说等岐国公回来。
惠贞长公主低眸苦笑一声,抬头平静地看向太后,“太后考虑得如何呢?”
“成交。”太后阴沉道,“你自己选一样吧。”
惠贞长公主的目光扫过鸩毒和白绫,最终握住了那条白绫。
她又看着太后说:“我在地底下,等着太后娘娘。”
太后面色阴沉。
“太后娘娘总不会以为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前往极乐世界吧?”惠贞长公主讽刺道。
太后厌恶惠贞长公主的眼神,跟她的母妃一模一样,那是将死之人看穿一切的悲悯。
明明是败者,却偏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输掉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哀家死后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时候已到,你就上路吧。”太后道。
惠贞长公主只是笑了笑,“对我这个将死之人,何苦如此着急呢?”
太后招了招手,示意宦官,“来啊,去帮帮长公主,她病久了,没有力气。”
宦官立刻上前,将白绫悬挂上房梁。
“还真是多谢太后如此贴心了。”惠贞长公主讽刺地弯了弯唇,支撑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她最后盯着太后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叫我化作厉鬼也缠着你。”
“放心。”太后阴沉道。
白绫收束的瞬间,惠贞长公主听见骨骼碎裂的轻响。
她一直以为人死时是很喧嚣的,原来是这般寂静,静得能听见侍女压抑的呜咽,听见远处匆匆的步履。
还能听见……听见幼年时母妃哼着江南小调为她梳头时的笑语声。
唯独放不下,她的应怜。
惊雷劈过,却未下雪雨。
惠帝身边的内侍急匆匆地迈步冲进了圣宸宫,“陛下!”
撑着脑袋打着瞌睡的惠帝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怎么了?”
内侍跪伏在地,声音尖细得刺耳:“陛下——陛下啊,长公主她、她畏罪自裁了!”
“什么?”惠帝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就在方才,慈宁宫的人来报,说是……畏罪自裁,悬梁自缢的。”内侍额角渗出汗珠。
“皇姐……皇姐啊——你我一母同胞,怎么就、怎么就——”惠帝伏在扶手上,冠冕上的玉藻簌簌作响。
“陛下、陛下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内侍惶然抬头。
惠帝在榻上掩面哭泣,似乎痛彻心扉。
他起身摔了茶盏,“滚!滚啊!”
惠帝抓起砚台狠狠砸向墙壁,墨汁泼洒。
满殿的侍者连忙起身,要退出去。
惠帝却又好像恢复了冷静一样,说:“等等。”
“陛下……”内侍停下脚步。
“若是礼部问起长公主谥号……”惠帝道,“皇姐就算是做了错事,也是自幼同我一起长大,下葬规格依旧按长公主来,谥号惠。”
内侍迟疑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用愍……”
愍有同情、哀怜之意,放在这却是十分讽刺了。
“那就……”惠帝似有犹豫,但他在迟疑之后,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