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仪学她的字迹,甚至连那笔败锋都描摹得分毫不差。
裴令仪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软下来,化作一池春水:“阿姊若是嫌章程繁琐了,明日我便让翰林院重拟……”
“不必。”元韫浓望着药汤,汤面倒映出她无波无澜的眉眼,“清河王这苦肉计,演得比收复锦州还卖力。”
裴令仪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虚浮得像握住一捧细碎的雪,握在掌心里冻人,握紧了又怕化了。
“阿姊是又想走了吗?”裴令仪期期艾艾地问,“我是不想太劳烦阿姊,这才想着处理好,我不是故意的。”
“那也和我没有关系了。”元韫浓道。
她的冷漠仿佛比刀剑更伤人,裴令仪顿时泪盈于睫。
“你若是不想吃药,那便要大夫施针。活了那么久了,难道连喝药也要我来哄吗?”元韫浓转身离开。
“活得长不长久,身子好不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她掀帘时顿了顿,“别总想着用这种手段,来讨我怜惜。”
风雪卷走尾音。
裴令仪忽然剧烈呛咳起来,血浸透枕畔。
他没有动容,而是将汤药浇在炭盆里。
“滋滋”声响起,混着中药特有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白烟升腾。
裴九和孙鹃纨不可思议地看着裴令仪的举动,“殿下!”
孙鹃纨一阵无言,裴令仪和元韫浓这两人真的是绝配,都疯得可以,尤其是裴令仪。
“郡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喝药吗?”孙鹃纨无力道,“殿下就听郡主的话吧。”
炭盆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青烟。
裴令仪平静地收回了药碗,“若苍天怜我,便能教我多瞒住阿姊片刻。能让阿姊怜我,迟些好又如何?”
窗外枯枝簌簌,裴九焦急道:“可是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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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病而已,就算是残废了,我也拿得下齐家和白家那群魑魅魍魉。”裴令仪冷声道。
看裴令仪神情,他们不敢再言。
元韫浓回到屋中,心绪尚未平静。
没过多久,孙鹃纨也回来了。
她掀帘进来,“郡主。”
“我要听实话。”元韫浓说。
孙鹃纨叹气:“把药倒了,不肯喝。然后处理完了公务,就一直在那里拼那枚玉。”
见元韫浓皱眉,孙鹃纨犹豫了一下,说:“裴九说他梦里有呓语,说疼。”
元韫浓:“……”
只剩下沉默,而她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梦里当然也不安稳,裴令仪在剧痛中惊醒时,却看到元韫浓正在书案边看呈文,眉眼静谧。
犹如飞琼一般,一团花貌玉脂凝。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阿姊!”惊喜和异样的安心塞满了心脏,裴令仪挣扎着翻身下床,赤足扑到了元韫浓身边,抱住了她的腰。
单衣领口松垮,露出身上的疤痕。
“阿姊……”他声音轻软,却又有些颤抖。
搁在一边的药汤还升腾着热气。
“闭嘴。”元韫浓将药碗怼到裴令仪唇边,“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