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本想把这篮子松茸卖掉,又想着别人大老远送来,卖掉似乎不太好,她也有些想吃这鲜美的松茸了,最终还是决定留下给食肆众人当晚饭。
用湿帕子把松茸擦干净,再用陶瓷片刮一下上头的泥,松茸切成粒儿跟米饭炒香,倒入锅中,拌入香肠丁,再在饭上头铺上煎好的松茸片。
食肆众人听闻今晚有松茸饭可以吃,各个干活都卖力了不少。
当段知微把砂锅捧上桌的时候,大家的脖子都够了老长。
她打开锅盖,热气裹挟着松茸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米饭已经吸收了松茸的精华,看上去油亮饱满,那碗饭包含了香肠丁的油脂香与松茸醇厚的菌香,吃起来鲜美异常。
段知微试探着问:“味道如何?”
众人一边扒饭,一边纷纷点头。
“明日做松茸炖土鸡如何?”
那种肥一点的土鸡,先煸炒一下煸出鸡油,再加松茸去炖汤,那醇厚的肉香浓郁到灶房要开门窗通风的地步。
众人仍然点头。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既然如此,那么秋社那日我们去终南山脚的社庙前卖芋头饼,大家也没有意见吧。”
众人没反应过来,仍然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她一锤定音。
今夜大家都吃的有些撑,段知微拉着袁慎己在后院晒晒月光消消食,他一下午便把一筐子藕粉揉搓完毕,只待静置一晚,便会成为澄澈滑嫩的藕粉,
段知微帮他按按肩膀:“今天辛苦了啊。”
他成日挥一把沉重的陌刀,干这个活也是轻轻松松,只装作膀子酸痛让她给揉揉。
段知微坐在他身后帮他捶捶背,袖口的茉莉花香传到他的鼻子里。
他嘴角微勾,享受着段知微的捶背服务:“现在知道讨好我了?”
“想让英明神武的袁都尉,在秋社那日提前去帮我讨个好位置。”
他蓦地转身将她横抱在怀中:“那我得收点报酬才行。”
月光透过窗棂罅隙洒进屋内,段知微侧头望见他那双粗粝的大手压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跟那可怜的莲藕共情上了。
秋社日很快便到了,段知微特意雇了辆大牛车,将准备的各色食材搬上去,牛车碾过一地金黄的银杏叶,汲取了不少水洼里的秋露,一路蜿蜒到终南山山脚的社庙前。
已经有各色棚子往那儿一支,卖各色物品,卖茱萸的老妪手巧,将茱萸串成花环,花环上缀些枫红,看上去煞是可爱,许多长安仕女都很喜欢。
段知微那晚的报酬给的不少,袁慎己今日一早便带了一队武侯在社庙前值守,给她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她今日只准备了个小炭炉,把芋头剥皮捣成泥,拌上糯米粉,再小火煎到两面上色,一直到油脂煎出,再放到铁丝蒙上烤到酥脆,撒上糖便可吃了。
这芋艿饼外壳酥脆,内里粉糯,一口下去都是芋头的香气,满满的秋日气息,吃着十分香甜。
胡娘子跨了一竹篮蘑菇过来卖,刚从山里摘的,看上去十分新鲜,她今日穿着枫红色的襦裙,比寻常看上去更加娇媚。
她很快卖完了一篮子蘑菇,又跑来段知微的摊子上买了几个芋饼,而后带着阿梨看社戏去了。
蒲桃和小狼两个人魂儿也早被远处锣鼓喧天的社戏声给勾了魂儿,干活也不利索了,至于段大娘,也早早被卖绢花的摊子给吸引住了。
段知微索性让他们都去逛逛,反正芋饼也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儿,她一个人来就好。
阿盘对秋社的祭祀活动没有兴趣,她没有去,只在这帮忙,两个人忙累了,靠在社庙前的石狮子边上休息。
一般庙前都会伫立着两个石狮子,这个社庙倒是有趣,只有一个染了不少风霜的、长满青苔的、左耳残缺的石狮子在门口。
她们觉得有趣,聊了一阵子,慈眉善目的庙祝走出来道:“这原先儿也是两个石狮子,前朝就在这儿了,听闻隋炀帝的时候,天下大乱,都顾着逃命去了,其中一个就被胡人偷走了,自那以后只剩这一个了。”
两人赶忙站直给庙祝叉手为礼。
长安人对庙祝一向敬重,段知微拿出刚烤的芋饼分给庙祝几个,庙祝推辞一番后笑着生受了:“多谢两位娘子,社戏快开场了,想必定然热闹,你们也去看看吧。”
摊子上的芋饼卖的差不多了,游人们也全部涌到社戏台子那儿去了,段知微跟阿盘商量了一下,把剩下的材料都烤完留给自己吃,再把摊子收拾一下。
两人忙碌一阵,把小碳炉子、各色瓢盆装上驴车,段知微转身去拿刚刚烤好的几个芋饼,想分给蒲桃她们。
放芋饼的盆子空空如也。
“哎?芋饼呢?”她四处翻找一下,仍然没找到,懊恼道:“莫不是被小偷偷走了?”
“你这凡人,靠在本座这休息半日,吃你两个饼怎么了,这就把我当小偷了?”
谁?谁在说话?
社戏已开场,连摆摊的商贩都尽数跑走,这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段知微和阿盘四处一看,空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
就见阿盘悄悄拉一下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说:“你觉不觉得。。。。。。这狮子有点儿古怪?”
段知微上下打量一下石狮子,疑惑道:“哪儿奇怪啊?”
阿盘震惊地看她:
“这石狮子的前爪刚刚分明是踩着个绣球,怎么。。。。。。怎么改握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