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身边的安保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而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别说保护他的人有多紧张慎重,就连国家和研究院那边都得提心吊胆。
沈敬安不是非要赶沈明烛走,他挽留沈明烛都还来不及,这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送这人进实验室,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国家已经做了决定,同意公开沈明烛的部分身份信息,譬如他是元帅幼子,至于更多的,关于沈明烛从小到大的经历,他们暂时还不打算提起。
但十二年前的拐卖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旦提起沈明烛的身份,就必定会有人将其与之关联起来。
可是那不是一件可以轻易谈论的事情,那是当事人得用一生去治愈的伤痛。
沈敬安知道沈明烛不会在意,他有一颗如此强大的心,坚不可摧,像是没有任何困难能够将他打倒。
但他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真就无动于衷?
强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敬安舍不得。
所以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沈明烛只需要待在实验室里做他喜欢的事,不必有后顾之忧,不必关注外边的是是非非,这就很好。
沈期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饭,他沉默片刻,轻声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沈敬安没听清:“什么?”
沈期放下筷子,鼓起勇气:“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送明烛吗?”
沈敬安没察觉到沈期状态不对,以为他也只是舍不得沈明烛,出口拒绝:“不太合适,那毕竟是研究院,保密机构,你……”
“父亲。”沈允衡打断他。
沈允衡收到过沈明烛的提醒,知道沈期这话必有别的用意。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还是放缓了语调:“小期,等一下吃完饭之后,你来我房间,我们聊聊。”
沈期有些紧张:“好。”
沈敬安:“???”
他看了看沈允衡,又看了看沈期。
明明他才是父亲好吧?
*
晚饭后,沈期跟在沈允衡身后上了楼。
沈允衡这时候心里还没觉得这是一件大事,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心绪总是会敏感些,但沈期是懂事的孩子,他们说开了就没问题了。
沈允衡甚至没去查沈期今天遇到了什么事。这很正常,沈期是他弟弟,又不是犯人,他当然不至于因为沈期一时心情不好就去查对方的隐私。
不过沈允衡心里也隐约有所猜测。
沈明烛刚回来,他们心疼他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因此这段时间他也好、父亲也好,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沈明烛身上,难免冷落了沈期。
沈允衡向他道歉:“小期,这段日子,我和父亲都忽视了你,是我们的不对,你别怪明烛……”
沈期顿时慌忙摇头:“大哥,你别这么说,你们收养我,供我吃穿,我已经很感激了,明烛才是你弟弟,你们更关心明烛是应该的。”
“小期。”沈允衡道:“你也是我弟弟。”
他神色认真:“从你来到我们家的那一天开始,就是我们的家人,我相信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你的名字写在户籍上,法律都认可,无人能置喙。”
沈期眼眶一热:“大哥,我……”
沈允衡揉了揉他的头发:“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大哥说,没有必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刚才神思不属的,饭都没吃几口。家里有营养液,待会儿记得去拿一管喝。”
“大哥……”沈期不怀疑沈允衡的话,沈允衡从来不会撒谎。
正是因为知道这几句的真心实意,他才尤外动容。
沈期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不隐瞒:“大哥,明烛他……”
临出口时还是犹豫了,沈期吞吞吐吐。
沈允衡无奈:“如果你是担心明烛会心有介怀,那倒没有必要,明烛不介意的,事实上,还是他先发现了你情绪不对,嘱咐我多关心你。”
有时候他都觉得明烛实在太过善良,太善良的人要开心是很难的,他们总是能轻易感同身受别人的苦难,又要逼着自己想法子解决,然后往往忽视了自己。
可是沈允衡又不能让沈明烛改了这个性格,他只能替他的弟弟委屈。
所以如果问两个弟弟之间他是不是更偏向明烛,他必须得承认——是的。
没有人能不偏心明烛。
明烛自己不心疼自己,他们替他心疼。
“不是的!”沈期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激烈,他为难极了,到底还是一闭眼睛,急促地将话吐了出来:“明烛是哈迪斯的人,上次去父亲书房里偷盗国家机密,就是哈迪斯给他的任务。而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要杀了父亲。”
房间内骤然变得安静,沈期只能听到自己迅疾的心跳。
一声接一声,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良久,他小心翼翼睁开一点眼睛,看见沈允衡敛了笑意,沉着脸,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