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现在心里很慌,比刚才觉得黎砚青要罚他时还慌。
“老师。”他把木尺藏在身后,使劲摇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黎砚青摸了摸他的头发:“舍不得?错了就要认,你要是下不去手,老师自己来。”
沈明烛苦着脸:“老师,你罚我吧,我认罚。打手板也行,抄书也行,写检讨也行,是我错了。”
白行简原本还在为这对师徒操心,现在听着听着不免觉得吃味。
他哪里看不出来?原本沈明烛叫黎砚青“老师”只是出于在军大读书与教学的关系,现在这几声才算是真心实意。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
从今天开始,沈明烛才算是黎砚青的学生。
是有别于其他职业为师的老师,是不同于其余校园里为他授课的老师,是他将承其衣钵、承其意志,将来扬名后世,史书也会多几分着墨的老师。
“好了,”白行简打断这场情深意切的师徒互诉衷肠,“当务之急,是给明烛检查一下身体,看看那该死的芯片能不能取出来。”
沈明烛“啊”了一声,“不用吧?检查不出来的,芯片很小,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
他越说越小声,在黎砚青“温和”的凝视下逐渐改口:“反正现在也没事,去检查一下也行。”
黎砚青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好在研究院内部就有医院,医疗设备也算顶尖,一行人簇拥着沈明烛过去。
沈敬安原也打算跟上,但迈出几步后忽然迟疑。
明烛身边不缺人,他有他更重要的战场。
沈敬安沉着脸,往暂时关押杨越的审问室走去。
*
蓝国有间谍有内奸都很正常,但是这个间谍混进了军部就不正常了。
如果这个间谍混到了国家研究院,混成了重要科研人才身边的警卫员,那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警卫员是什么角色?那是重要人员们除了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也许不是身手最好,但一定是千挑万选出来、最信任最可靠的军人,身上但凡有一丝疑点都不可能入选。
他们地位不一定高,权力不一定大,可他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现在这里面混进了一个敌对势力,这和把狼放进羊群有什么区别?
陈良翰听到消息时正在家里捧着保温杯优哉游哉喝茶,闻言一口水吐了出来。
保温杯倾倒,滚烫的茶水落了满手,他却丝毫顾不上,急得从摇椅上跳起来就跑。
别看现在只发现了杨越一个,既然会存在间谍,意味着他们的选拔和审核体系存在漏洞,天知道这些警卫员里还有多少哈迪斯混进来的人。
陈良翰边跑边询问位置,火急火燎到了审问室。
审问室的门半掩着没锁,他甚至顾不上敲门,急匆匆地用力推开。
门撞到墙上,发出好大一声沉重声响。
陈良翰喘着粗气,还没站稳就大喊一声:“沈敬安,你别做傻事,为一个间谍搭上前途不值得!”
杨越绳子已经被解开了,瘫软着倒在地上,身上没什么伤口,但就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奄奄模样。
他看到陈良翰犹如看到了再生父母,眼睛骤然爆发出极强烈的求生欲,像是溺水的人渴求一根稻草。
沈敬安不紧不慢整理袖口,余光瞥了一眼门口气喘吁吁的陈良翰,“我心里有数。”
“他没有,他没有。”杨越小幅度蠕动,伸长了手想要去抓陈良翰的裤腿,眼角像是有湿润的泪意,“他滥用私刑,他打我。”
看得出他确实受了不少罪,如此愤慨的情绪音量居然还是微弱的,像是已经不剩多少气力。
陈良翰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想踹他一脚又怕把他踹死。
他给沈敬安竖了个拇指,“监控处理了吗?”
沈敬安看着求救无门的杨越嗤笑一声,随口回到:“还没。”
“噢噢,”陈良翰打开光脑发消息:“那我处理一下。”
杨越:“……”
他有一万句脏话想骂。
沈敬安抓着陈良翰的衣领把他拎起来,“说,芯片是怎么回事?”
“芯片就是芯片,哪来怎么回事?”大抵是知道必死,杨越露出一个虚弱但挑衅的笑意:“被植入芯片的人,这辈子生死都在组织掌控之中。你们也别想着取出,没用的,芯片搭载了自毁程序。”
他大笑起来,衣领被拽着呼吸不畅,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