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回家时有些心虚。
沈敬安严禁他们与沈明烛来往,虽然知道自己做得隐蔽沈敬安不一定能发现,但总归心有不安。
沈家三人之中,或许是因为沈期最为弱小,沈明烛从前欺负他欺负得最狠,但他很难怨愤。
因为他亏欠沈明烛最多。
沈明烛说得对,是他占了沈明烛的位置,十二年来荣华富贵,他受之有愧。
其实严格说来,沈家对沈明烛有那么高的容忍度,爱都是其次,排在最前面的原因是愧疚。
沈明烛被拐卖这些年受的苦越多,他们就越是于心难安。
所以沈明烛这样偏执这样疯狂,他们也能理解。如果不是卖国这件事实在触碰到了沈敬安的底线,他也不会把沈明烛赶出家门。
“小期,回来了。”
沈期本就心里藏着事,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问候惊到,他吓了一跳。
“大哥,你今天在家啊?”沈期笑容勉强,目光躲闪。
他脸上神情太过明显,沈允衡瞥了一眼,“怎么了?”
沈允衡小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楚今澜不幸丧生,沈敬安悲伤之中还要付出心神去寻找沈明烛,公务也繁忙,难免有些顾不上他。
因而沈允衡九岁起就几乎随着沈敬安在军中长大,他那时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弟弟,间接害死了母亲,兵荒马乱的时候无人察觉一个小少年的复杂心事,时间长了,便养成寡言刚正的性子。
“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故作轻松,抬头时微怔,“父亲也在?”
沈敬安坐在客厅沙发上,用光脑投影看新闻。
沈家平时没什么人,沈敬安与沈允衡常年待在军营,他也只有周末偶尔回来。上一次家里人聚得这么齐,还是沈明烛还在家的时候。
沈敬安把投影关掉,抬眼看向沈期:“沈明烛这段时间都没去学校上课?”
沈期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我也不太清楚,倒是好像有在学校看到他……父亲怎么知道的?”
“撒谎?”沈允衡面无表情,平静地揭穿他的谎言:“老师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大学虽然自由,虽然不强求学生每节课都要上,但第一军事大学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学生自入学以来就没上过几次课。
而现在更是,三个多月了,连人影都没在校园里面出现过。
到底还是未成年,即便是出于安全考虑,老师也得了解一下沈明烛的近况。
一开始他是直接联系的沈明烛,可惜对方的光脑没有接通,老师于是联系了他的监护人。
能在大名鼎鼎的第一军任职,老师也不是普通人,他清楚沈敬安的身份,对沈家接连的变故也有所耳闻。
他隐约听闻沈明烛被赶出了沈家,可非亲非故,他也不好过问旁人的家事。
因着知道沈明烛如今与沈家不算亲厚的联系,老师的言辞很客气,只简单介绍了沈明烛旷课的情况,然后询问是否知道他如今的居住地址。
沈敬安一一答了。
房子是他买的,也是他亲手送的,他自然清楚。
这通电话之后,沈敬安专程回了趟家,还通知了沈允衡。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沈期试探性地问:“不然我们明天也去看看明烛?万一是遇到什么难处……”
沈敬安冷哼一声,反问:“他有什么难处,又遇到了什么好处,跟我们有关系吗?”
这么多年父子情分,沈期对沈敬安还是有些了解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态度已然松动,当下持续劝道:“过去这么长时间,明烛肯定也知道错了,他年纪小,肯定也是受人蒙蔽。”
沈敬安又是一声冷笑:“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不见你被蒙蔽?”
沈期无奈苦笑:“父亲,我从小在您膝下长大……”
其实也没有。
连沈允衡小时候都被扔在军中,沈敬安又怎么有时间和精力顾得上沈期?沈期小时候也都是保姆照顾大的。
但他这么一说,沈敬安脸上瞬间闪过几分动容。
沈明烛坎坷飘零的幼年一直是他心中难以回避的痛,只要一想到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致那人颠沛流离受尽苦难,他便忍不住愧疚心软。
沈期趁热打铁:“父亲,原不原谅明烛暂且不提,我们先保证明烛的安全好不好?万一……岂非抱憾终身?”
沈敬安会在接到电话后回家,本就表明态度上的动摇,只是缺了一个台阶。事实上,倘若老师多劝他两句,他便就打算借驴下坡。
可惜老师太过懂事!
沈敬安心有烦愁不能言,幸好沈期足够懂眼色。
沈期接连往沈敬安脚下递台阶,沈敬安终于状似勉强、不情不愿地踏了下来,“看他就不必了,允衡,明日问问老师情况吧”
沈允衡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