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谏。
前世之事已成定局,沈明烛想,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不让旧事重演。
那些会给人族带来莫大血泪的危难,如果可以,他当扼杀于摇篮中。这一世,不让黑雾再有机会洒下那片血雨。
沈明烛毫不犹豫,将江令舟从黑雾中拉出护在身后,魂力漫出,于半空中凝成一柄金色的巍巍巨剑。
江令舟脱离了幻术,眼神逐渐从茫然中回转。
他回过神,就看到沈明烛操控着金色巨剑正向缝隙刺去,他顿时神色大变,惊道:“不要!”
长剑顿住。
剑风凛冽扫过缝隙,扫得黑雾摇摆,那缝隙颤了颤,像是通人性般缩小了几分。
沈明烛疑惑:“怎么了?”
江令舟不知如何解释,他神色迟疑、支支吾吾:“要不还是再想想?万一没了缝隙事态会更严重呢?”
“不会的,”看过前世画面的沈明烛胸有成竹:“只要把缝隙封印了,他们就过不来了。”
他不解地“望”向江令舟:“你不是也知道吗?”
江令舟是重生的,他不应该不知道缝隙的解决方式,上辈子人族势弱,还是他献祭才换得封印缝隙的机会。
这话问出,江令舟只觉得心脏都骤然停了一下。
——沈明烛果然都知道。
果然知道黑雾给他安排的剧本,知道对方恨不得将他推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也安然接受,全然不在意其中对他浓郁到要溢出来的恶意,不在意自己要因此经受几番生不如死的折磨。
沈明烛发现江令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而伤怀,他不明觉厉,见江令舟没再反对就打算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然而长剑堪堪催动,江令舟便又按在了他的手,“不要。”
他面露哀求:“再等等吧,明烛,师兄,再等等好不好?”
他的情绪不对劲。
沈明烛挥了挥手,长剑消散,他温和问:“怎么了?”
江令舟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理由。
他没办法对沈明烛说谎,他也骗不过这人,可真实的理由要他怎么说出口?
岳非江只觉得他新生的性命连同这个他耗费最多经历维护的通道全都岌岌可危。沈明烛召唤出来的金色巨剑消散了,可悬在他脖颈上的剑依然将发未发。
岳非江极有危机感地出言阻止:“我知道!”
他将剩余的半寸身子从通道中拔了出来,“你没发现吗?沈明烛,你越是占了上风,你越是要封印我们残杀我们,就有越多的人类知道前世的存在。”
这一句开头出口,他忽然变得坦然许多,语气也染上几分高高在上:“两个时空正逐渐重合,发生的事情越是相像,重合的速度也就越快,等到上辈子的结局在这一世再次发生,两个时空会彻底重合在一起。所有人都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都会记得你……”
他原想说几句羞辱的话,临要出口时却又有些不太敢。
岳非江轻咳一声,“上一世你们侥幸赢了,保住了这个世界,这是回溯前的结局。沈明烛,一旦你毁了这个祭坛,一切便就不可挽回了,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他越说越觉得胸有成竹,诱哄似地接着说:“沈明烛,做个交易吧。其实我也不想破坏你们的生活,但我的世界临近毁灭,我也情非得已。我保证,我和我的族人只需要一块小地方,我们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如何?”
“明烛……”江令舟被沈明烛护在身后,闻言微微攥紧了他的衣服。
江令舟不知该如何开口,沈明烛太有同意的理由,他没办法反对。那是被编造、被扭曲过的前世,凭什么以大义为名,逼着沈明烛承受?
倘若只是想起前世便也就罢了,可他发现,在他几次想要封印缝隙的时候,他会短暂地忘记这一世的沈明烛。
像是虚空中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那笔便淋漓洒下墨迹晕染所有真实,只留下被人编写过的谎言。
他们会忘却沈明烛本来的模样,他们会以为沈明烛真就自私而恶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而在那无人问津的十年,他们已经误解过沈明烛一次了。
岳非江愈发得意:“这一世你是少年英雄,谢望尘那几个老匹夫很宠着你吧?我占容毓的身时都看到了,玄清仙宗几乎要把你放在手心里供起来。你刚刚在祭坛上也看到了前世,你猜如果他们知道了,还会这样对你吗?你真就舍得这一切?”
江令舟忍不住,怒骂道:“卑鄙!无耻!”
“可不能这么说,我可什么都没干。”岳非江昂首挺胸。
他曾经也把这当机缘,以为自己得天独厚为母神所优待,所以才能在祖冢毁灭了再回到过去重活一次。
可这又不太对,前世和如今还是有许多区别的,这沈明烛无论如何也不像前世那个怂包。
加之江令舟又信誓旦旦,连带着岳非江都有些相信那是在前世真实发生的基础上修饰过的画面。
他得意洋洋:“这应该是老四干的,那家伙心脏,一看就是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