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乎没有蠢人,盛琼英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余下的人略略一反应也想通了过来。
怎么没有可能?
清风明月尚逊他三分温柔。
以沈明烛时刻如殉道一般的正直赤忱,若是为苍生故,他什么委屈受不得?
全都心甘情愿。
怪不得沈明烛总是满怀歉疚,怪不得沈明烛总说自己有罪,因为哪怕是做戏,哪怕知道不会有事,他终究是伤害了江令舟。
——哪怕江令舟毫发无损,而他十年来,受尽百般折磨。
谢望尘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沈明烛,他得看看他的弟子,他得确认沈明烛平安。
梅松性子急,已经先一步瞬移到了房门前。
“明烛,明烛……”他喃喃着,伸手要去叩门。
还未来得及碰到把手,房门先一步被从里面拉开。
纪长蘅长了一张娃娃脸,正故作凶狠地板着脸警告他:“催什么催,叫魂呢?我已经很快了!”
他走出来,转身将房门细心掩好:“明烛上完药,现在已经休息了,没事不要打扰他。”
纪长蘅说着说着注意到在场人情绪都不太对劲,他神色狐疑:“你们怎么了?”
他以为是太过担心沈明烛而致,安慰似地说道:“不是致命伤,没有大碍……也不是没有大碍,但就是、就是没你们以为的那么严重。”
没有回应,众人神色依然沉郁,像是听闻了一个巨大的噩耗,满脸难以接受的失魂落魄。
纪长蘅觉得自己白安慰了,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你们,我要去炼丹了,正好现在枯荣草到了,我趁早把断续丹也炼出来。”
“等一下。”像是被某个关键字眼触发,邢岫烟这才有了反应,她反对道:“你离开了,明烛怎么办?”
纪长蘅在谢望尘面前都没大没小,却有些怵这位刚正不阿的师姐。
他老实道:“我留了足够的药液,每天让明烛药浴半个时辰,不要让伤口碰水就行。”
沈明烛伤在胸口,但对一群渡劫来说,药浴时用灵力浅浅覆盖伤口,使其不沾到水也不复杂。
邢岫烟仍不赞同:“你不在,谁来把控药液浓度?”
纪长蘅“啊”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师姐,有没有可能,宗门不止我一个炼丹师?”
这点小事,随便一个三品四品的低级炼丹师就足够做得很好吧?
邢岫烟反问:“交给别人你放心?”
谢望尘几人也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望着他,看得纪长蘅都有些心虚,“那我留下来?可断续丹怎么办?以后再炼?”
这是个问题。
邢岫烟不由沉思。
明烛至今还看不见,是因为灵脉断绝导致灵力堵塞,身上的伤也总是不容易好,是因为没有护体灵力。
断续丹也很重要,而断续丹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纪长蘅一个人能炼。
谢望尘做了决定:“让司度过来。”
司度为纪长蘅唯一亲传,或许炼丹造诣不如某些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但在对纪长蘅所炼丹药的了解上,除了纪长蘅本人,无人能出其左右。
“司度?”梅松迟疑:“可是他和明烛之间……”
“我教训过他了,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纪长蘅信誓旦旦,为自己的弟子争取。
手心手背都是肉,同是自己在意的晚辈,纪长蘅自然希望他们关系好些,在这漫漫修仙途上,可以并肩同行。
谢望尘道:“司度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他会与明烛合得来的。”
梅松点点头,“既然师兄你都这么说,那好吧,我没意见。”
纪长蘅给司度传信,冷酷无情地通知他从今天开始就长住主峰,然后就准备回丹峰闭关炼丹。
临走之前,他细细叮嘱:“明烛换完药刚睡下,你们想见他的话再等一段时间吧。”
说这话的纪长蘅并没想到他的师兄师姐师妹们如此闲得发慌,说等一段时间就真无所事事目不转睛守在门外,眼神一瞬不移,像是五樽齐齐整整的雕塑,瞧着还有几分惊悚。
实际上没睡着只是不想听纪长蘅念叨装作入睡的沈明烛无奈极了。
他起身拉开房门,探出一个脑袋,“你们是要找我吗?”
“明烛!”谢望尘大步向前,力道轻柔地推着他回屋,“你出来做什么?快躺下。”
沈明烛乖巧顺着他的力道回去,“我以为你们有话要对我说。”
“是有话,但是不急于这一时。”谢望尘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哀伤:“这些年,你受苦了。”
沈明烛茫然:“啊?其实我还好?”
话题怎么进展到这个程度的?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你们是说这十年,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是我应该受的。”
“怎么就你该受了?”梅松情绪陡然激动,“没有苦是你该受的!你就不该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