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眼前人白绸覆眼,分明瞎子的装扮,却偏偏有着其他人族没有的敏锐干脆。
——生死大敌!
岳非江愤声:“又是你!”
沈明烛握着剑,疑惑他为何这么激动:“我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记得我,但我对你可是一日不敢忘,恨不得割了你的肉喂狗。”岳非江咬牙切齿:“你已经杀了我一次,难道你还想杀我第二次吗?”
这话说得奇怪,他分明还活着,怎么就被“杀了一次”?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现在也不是追求公平的时候,人都跑到家里打自己家的孩子了,谢望尘可没心情在乎这是不是以多欺少。
因着沈明烛加入战局,岳非江也逐渐难以招架,不由得泄露出几分黑色雾气。
这黑雾实在太具有代表性,对方身份昭然若揭,谢望尘心一紧——不论怎么看对方都是与他们一般无二的修士,倘若不是被逼急了泄露出黑雾,谁能想到那是侵略者?
他们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人族该怎么分辨、怎么抵抗?
谢望尘这一分神,顿时被岳非江找到了机会,他手中黑雾凝成匹练往前挥去,像是鬼神索命的长鞭。
沈明烛将长剑掷出护在谢望尘身前。
岳非江一击既出,并不关心结果,瞬间调转身形朝江令舟而去,为了阻挡跟上来的沈明烛,还不忘持续挥出灵力。
他显然很清楚该如何对付沈明烛,那些凌厉的杀机无一招是对着沈明烛而去,全是向四周随意挥洒,反正所有的生灵都是尯族的敌人。
可沈明烛是要救人的。
分身乏术也好,独木难支也罢,无论如何,他总是要救人的。
于是等江令舟反应过来,沈明烛已经挡在了他身前。
漆黑的长棍穿透身体,沈明烛脸色苍白,胸口一片湿腻的鲜红。眼上的白绸在打斗中不见了踪影,他闭着眼睛,像是感受不到痛楚般,平静地双手结印。
长剑被召回,刺向岳非江心口。
岳非江一手还握着黑色长棍,避无可避,他闷哼一声,狞笑道:“有本事我们同归于尽,可是我不会死,你却要死了。”
沈明烛再度结印,长剑穿过岳非江的心口,洒落一地淋漓血迹而后回到沈明烛手里。
长棍消散,岳非江倒在地上失了声息,一团黑雾从他眉心钻了出来。
沈明烛持剑,神色平静:“我也不会死。”
金光乍现,耀眼灿烂的光束自上而下劈向逃窜的黑雾,像是日出消融乌云,有一点罅隙便能透出光来。
黑雾随之消散,沈明烛还兀自在想他都杀得这么彻底了为什么这家伙还信誓旦旦自己不会死,耳边忽然传来两道震惊失措的声音。
“明烛!”
“师兄!”
什么事情听起来这么着急?沈明烛茫然回头。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眉目疏淡,只是因失明显得有些无神。
硝烟散尽,微风拂过他衣摆如流云,本该是不染纤尘的天上仙,胸口却绽开了一朵血莲。
而他就这样茫然地转身回望,无端便显得渺远,像是长夏渐移的日影。
谢望尘许久不曾如此慌张过,他身影一闪出现在沈明烛身侧面,“明烛,你怎么样?”
江令舟晚了一步,手足无措地跑上前,脚步踉跄,连搀扶都不敢伸手。
沈明烛浴血挡在他身前的画面在脑海中徘徊不能去,他闭上眼,眼前也笼着一片血红。
……他活了两辈子。
上下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豁出命去保护他。
沈明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语气如此惊慌的原因,他慢吞吞低下头“看”了一眼,“我还好,没有大碍。”
“这都不算大碍那什么才算大碍!”谢望尘吼了一句,用灵力谨慎托起沈明烛,身影消失在原地。
*
眼见邀请函上写的时间已经过去,本次宴会的主人公却迟迟没有出现,如此不同寻常的情况引得在场宾客窃窃私语。
还没来得及交流几句小道消息,邢岫烟便出来宣布宴会推迟。
至于推迟到什么时候?不清楚,反正看样子,总不是一两天之内能够解决的事情。
说是谢望尘与沈明烛遭遇了伏击,沈明烛受了点伤,眼下纪长蘅正在为他治疗,暂时不方便见客。
言辞很礼貌,态度很强硬,宾客们表面三两句关心,忧心忡忡离场,但心里的疑窦却止不住随风疯长。
——就是说,那沈明烛真有渡劫修为吗?
没有劫雷,这修为出现得莫名其妙,现在还在自己宗门里面被人打伤?以渡劫期的自愈能力,需要专门治疗的伤势绝非小伤。
这天底下渡劫就那么几个,来的全都坐在了上首,总不能是谢望尘把沈明烛打伤的吧?
不是渡劫,难道打伤沈明烛的只是个大乘以下?
那沈明烛哪来的脸面昭告天下说他是渡劫期还办宴会啊?怪可笑的。